蘇芮:一嫁再嫁仍是精緻女人
中國女性也許受傳統思想影響,有一種嫁夫隨夫的思想,就算婚前多麼特立獨行,可是一旦結婚,就主客顛倒,將自己定位成丈夫的妻子、婚姻的1/2,忘記了自己是婚姻的主體這個立場。我曾經是一個為了婚姻、為了老公努力讓自己判若兩人的女人,然而,我的每次改變卻加速了老公從我身邊離去的腳步。我終於開始明白:婚姻是我的,我不是婚姻的;婚姻應該從屬於我,而不是我從屬於婚姻。愛婚姻,真的不如愛自己……
2003年6月15日,蘇芮應湖南衛視邀請到長沙出席晚會。本刊編輯聞訊趕赴長沙,在蘇芮入住的酒店咖啡廳里,見到了這個屹立歌壇20年不倒的精緻女人。
正式採訪前,我們閑聊到了蘇芮的代表作《牽手》,蘇芮的笑容有點酸澀:「一首《牽手》,我唱了十年,每句歌詞都爛熟於胸:『因為愛著你的愛,因為夢著你的夢,所以悲傷著你的悲傷,幸福著你的幸福。』有意境,充滿睿智的味道。可是,進了圍城,真能那麼輕易地去愛他的愛、夢他的夢、以他喜而喜、以他悲而悲嗎?」儘管已經獨身多年了,她的語氣中,仍然帶著明顯的對婚姻的幽怨和隱痛。
初婚,灶台不敵舞台
我26歲的時候,只是一個唱了10年還默默無名的酒廊歌手,不漂亮、不溫柔,我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可以吸引異性的地方。
偶爾回家,看見兒時的女伴抱著孩子一臉驕傲地談論各自的老公,心裡就有一種酸。她們羨慕我能夠每天登台迎接掌聲和鮮花,卻不知道我更羨慕她們,如果哪個男孩能給我一點依靠、一個蝸居,我寧願放棄一切專心為他煲湯煮飯。
然後,白馬王子出現了。那是12月的一天,我正在台北的一家酒吧演唱,忽然有個醉醺醺的男人衝上了台,死皮賴臉非要我喝下他的那杯殘酒。我越是推諉,他越是借酒裝瘋,很快,他的嘴就快拱到了我的臉上。我求助地看著酒吧經理,他卻裝作沒看見。當我的眼淚都快急得流出來的時候,樂隊的鼓手阿文衝上台一拳就把那個醉漢撂倒在了台上。 醉漢罵咧咧走了,酒吧經理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原來,那個客人跟黑道有關係。經理勸我們趕緊離開台北避一陣風頭。就這樣,我被迫到了香港,陪著我的還有阿文,背井離鄉使得我倆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
一天深夜,我忽然聽見阿文開門上樓梯的聲音。我不放心,循聲趕去,跑到公寓頂樓,看見阿文坐在欄桿上,身邊擺了一長溜啤酒罐。一罐剛打開,他揚揚脖子就幹了,然後聽見空啤酒罐被扔到18樓下發出的響聲。5個啤酒罐被扔下后,阿文開始搖搖晃晃,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怕他一時控制不了會掉下去。
"阿文,別喝了,當心出事。"我不敢驚動他,遠遠地說。阿文回頭漠然地看我一眼,又開了一罐啤酒冷冷道:"死就死唄,我從小就父母雙亡,唯一的親人就是我女朋友,現在她也離開我了,再沒人關心我了,我活著與死了還有什麼區別……"說著,阿文的眼淚就在黑暗中淌了下來。遠遠地看見阿文臉上有亮晶晶的東西,我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重重擊了一下,一種情不自禁想去照顧他、關懷他的念頭急劇膨脹起來。我輕輕走過去,把手搭在阿文肩膀上,阿文將頭埋進我的胸膛哭出聲來,我脫口而出:"以後我就是你唯一的親人,我做你女朋友!"
3個月後,我們結婚了。我不再唱歌,回家當起了全職太太。小小的單間,我用鮮艷的牆紙裝點得溫馨無比,又用3天一換的花束讓它更有家的味道;我參加了廚藝培訓班,希望學到的菜式靚湯牢牢抓住阿文的胃;為了讓自己成為一個能上得廳堂的妻子,我還在家學習禮儀,對著鏡子打量笑到什麼程度才能恰到好處地露出8顆門牙……
我活在自己編織的幻想里自得其樂,直到好友陳淑樺告訴我,我才知道自己的後院原來已經烈火熊熊了--阿文認識了和他在同一家酒吧表演的女歌手小憂,兩人已經在外同居。
所有的朋友都站在我這邊支持我離婚,阿文也沒有挽留我,從結婚到離婚,不過1年。
辦完離婚手續后,我們一起吃了最後一頓晚飯。我問阿文為什麼這麼快就背叛我,是小憂魅力太大還是我做得太失敗?。阿文的一句話讓我永生難忘--"我要的是一個並肩進退的老婆,不是一個保姆!"
再婚,每一秒都要一起開心度過
我黯然離開香港回到台北,重拾舊業。
媒體的觸角是無處不在的,很快有電視台約我去做訪問,是那種在演播室有觀眾參與的談話類節目。我認為,台下坐著那麼多現場觀眾,主持人應該知道如何迴避我不願啟齒的話題。不料,節目剛開始錄製不到3分鐘,主持人直奔主題:"聽說你剛剛結束了為期一年的婚姻,可以談談嗎?"我頓時就呆了,不知道如何應答。"據說你做全職太太都沒能挽留住婚姻,是真的嗎?"一個又一個問題就像一把把匕首,生生將剛剛結疤的傷口割開,錐心的痛使我極力控制的眼淚破閘而出,我僵硬地坐在台上,眼淚開始一點點淌。
台下開始躁動,主持人仍然不依不饒:"你的前夫因為外遇離開你,你對此有何看法?"我徹底被擊潰,控制不住地哭出聲來。台下一片嘩然,一個身影衝上台來,一把拽下主持人胸口的微型麥克風扔到了地上,麥克風發出的尖銳嘯叫也沒能壓住他咆哮的聲音:"你到底有沒有人性?採訪提綱是誰設計的?敗類!"
我淚眼朦朧地望去,是一個高大英武的身影,他一把拉起我:"走,這樣沒檔次的訪談還睬它做什麼!"我不由自主跟著他衝出演播室。鬼使神差地,我被他拖上了他的車,他將所有車窗搖下,然後大踏轟油門,車胎髮出尖銳的摩擦聲,車像箭一樣射了出去。他一直保持著高速,風肆意地灌進車裡,耳邊全是轟鳴的風聲和馬達聲,我的眼淚終於一點點止住。
車子終於停了,他推進一盒磁帶,音樂響起,我呆住了,這是我多年前出的一張反響平平的西洋唱片,他居然會有?借著儀錶盤綠幽幽的光,我發覺他正凝視著我,我的臉開始發燙。磁帶翻過來倒過去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我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夢裡,第一次沒有了憂傷與淚水……
我們坐在草地上聊了許久,我知道他叫劉威麟,是傳力製作傳播公司的董事長,小我4歲。他說他一直很欣賞我,喜歡我的歌,還說我將來一定會紅的。
我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本以為已經山窮水盡了的,卻就此柳暗花明。當《一樣的月光》獲得台灣金馬獎最佳電影插曲獎,我作為演唱者上台領獎的時候,陪伴曲作者羅大佑一起上台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劉威麟。我這才知道,一切都是他在背後幫我安排的,一流的唱片公司,一流的製作隊伍,一流的宣傳投資,我的成功是站在他為我搭建的梯子上取得的。
我傻傻地問他為什麼要幫我,他的回答石破天驚:"我的女朋友怎麼可以平庸呢?一定要星光四射才能配得上我啊!"女朋友?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他不惜巨資的投入原來是為了追求我?這突如其來的追求讓我不知道是該斷然拒絕還是欣然接受。
威麟送我一塊英奈格手錶,執意讓我戴上。然後,捋起他的衣袖讓我看他手腕上的另一塊英奈格。我們手腕上的兩塊手錶連秒針的跳動都完全同步合拍,一秒鐘都不差。他溫柔地告訴我:"從此刻起,我要和你共度每一秒,讓我們的每一刻都一起開心度過……"這樣的終生許諾,我實在無法拒絕,於是成了他幸福的新娘……
離婚,放愛一條生路
在家裡,我們是夫妻,在事業上,我們是搭檔。當我登上歌壇頂峰的時候,威麟的公司也如日中天,我們成了大家公認的"神仙眷侶"。
後來,兒子生下來了,威麟大擺宴席慶祝,三朝宴、滿月宴、百日宴……初為人父的他盡情享受著所有的祝福。
此時恰逢經濟大蕭條,公司收益本就有限,威麟的心思又壓根不在打理公司上,公司突如其來就出現了赤字。威麟也著急了,儘管公司有千萬資產,可資產不等於現金,一旦資金周轉不靈就會馬上資不抵債陷入破產的。
我悄悄將自己這些年來的儲蓄打入他公司的賬戶,但雪崩似的虧損很快吞噬了這些錢。我決定復出為挽救威麟的公司做點事情。
也許是老天幫我,復出后的第一張專輯《牽手》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轟動。我把唱片收入交給威麟,告訴他公司一定可以度過難關,威麟很激動,他摟著我和孩子,說他以後一定不會虧欠我們……
可是,溫馨的氣氛被一句話完全擊碎了。那一次,我參加一個頒獎典禮,威麟作為我的經紀人與我一起登台。主持人這樣介紹:"歡迎著名歌星蘇芮和她的經紀人,也是她的先生劉威麟先生。"威麟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眾目睽睽下將獎盃扔到地上,怒斥主持人:"你怎麼當上主持人的?有你這樣介紹的嗎?"台下頓時一片嘩然,我也手足無措,不知道威麟為何暴跳如雷。回去后,威麟仍然怒火萬狀,親筆寫信給總製片表示抗議。
我知道公司在威麟心中的分量,繼續幫他付清各種賬單,希望能讓公司重新運轉。可是,打進公司戶頭的錢卻吃了回單,銀行工作人員說我成為了傳力公司拒絕往來的客戶,不能再與它有任何經濟往來。我去問威麟為何要把我列入黑名單,威麟只說不想把我也拖進爛攤子。我說幫自己的老公不存在誰拖誰,兩口子之間,根本不需要介意這種雞蟲得失。威麟的聲音一下大了起來:"你不在乎我在乎,別人都知道我的公司靠你的錢維持著,都稱呼我為蘇芮的先生。但是,我是劉威麟,傳力的董事長,劉董。"
威麟執意不再收我的錢,公司最終破產了。辦完交割手續后,他怏怏回到家,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悶悶不樂。我去勸他,他也總是冷言冷語相對,碰的釘子多了,我的火氣也上來了,我們終於開始吵架,一次我口不擇言道:"你要真當我是你老婆,公司根本不會破產,你也不必在家怨天尤人。你不就是為了那句'蘇芮的先生'的稱呼不快嗎?你別忘了,我是你妻子,你是我丈夫,這是事實。問題不在於別人怎麼稱呼你!"
然後,我回房自己生悶氣,卻不知危機已經越來越近……
接下來,威麟的表現出乎異常的好,在家做了一頓飯,晚上,還和我手牽手一起出去散步。我們看著兒子笑著在草坪上翻滾,久違的家的味道就這樣回來了,我很開心,以為威麟終於克服了心結,陰雲終於散去。可第二天我回家時,他不在了,桌上有張便條,他告訴我他決定再不回台灣,他要定居美國--他就這樣離家出走了!他特意叮囑我,如果我還念著這些年的夫妻之情的話,不要去找他,給他最後留一點男人的自尊和面子。我捧著便條,就這樣默默流淚,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落到逼得老公離家出走這麼失敗的結局。
此次的婚變徹底打碎了我對婚姻的信心,對這兩個曾經是我丈夫的男人,我都沒有恨意。畢竟,當初他們都是愛我的,為我付出過的。我錯在不知道他們需要什麼樣的太太。中國女性也許受傳統思想影響,有一種嫁夫隨夫的思想,就算婚前多麼特立獨行,可一旦結婚,就主客顛倒,將自己定位成丈夫的妻子、婚姻的1/2,忘記了自己是婚姻的主體這個立場。我曾經是一個為了婚姻、為了老公努力讓自己判若兩人的女人,然而,我的每次改變卻加速了老公從我身邊離去的腳步。我終於開始明白:婚姻是我的,我不是婚姻的;婚姻應該從屬於我,而不是我從屬於婚姻。愛婚姻,真的不如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