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說小秋瑾吧。小秋瑾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寫一手很漂亮的文章,而且伶牙俐齒。剛換到俺同桌時,就給了俺一個下馬威。俺以前作業從來都是借來抄的。當俺向她借作業時,她不但拒絕,還教育了俺一頓。說什麼俺要是不明白,她花多少時間講都沒問題,抄作業門兒都沒有。
更可恨的是她還告狀。記得同桌后不久就有一次家長會。小秋瑾直接找到俺娘,告了俺一狀。說了好多俺的壞話,最後還跟俺娘說一塊兒努力,督促俺進步。俺娘回家把俺臭罵一頓。
俺那時除了課本不愛看以外,其他的閑書特愛看。記得有一次俺正在看茨威格的小說「心靈的焦灼」,小秋瑾在旁邊警告俺說別看這些爛七八糟的東西,要專心學習。俺很生氣,跟她說你懂個屁,這是名著。她很不以為然地說她倒要看看俺能看什麼好書。於是俺就借給她看。誰成想她抱上那本書竟然不放,最後看著看著她的眼睛里居然閃爍著淚光。看完后她還非要跟俺分享。
後來她又發現了俺閃光的一面。俺那時不好好學習,所以成績很糟糕。但是俺也有特長,就是幾何還不錯,因為俺特別喜歡加輔助線。有一次,她有一道幾何題費了半天也想不出來。俺在旁邊看了看,突然有了靈感,幫她加了幾條輔助線,那道題立即迎刃而解。她對俺頓時刮目想看。俺覺得作好學生不容易,作壞學生也難,但最難能可貴的是壞學生偶爾閃光。從那以後,她作業每天都給俺抄,有時還加一句讓俺幫著挑一挑錯。俺終於開始了與小秋瑾的美好和諧的同桌生活。
然而好景不長,沒有多少天就發生了「一件小事」,使俺們的美好關係破裂了。那件小事是由魯迅先生的那篇「一件小事」的語文課文引起的。
那篇課文俺有一點忘了,大概是講他怎麼怎麼看不上一個車夫,後來這個車夫好像做了一件什麼事,讓他改變了對這個車夫的看法。內容先不去管,最主要的是寫作手法。好像叫:「欲揚先抑」。老師布置了一篇作文,題目不限,但一定要用「欲揚先抑」。俺早忘了俺寫的那篇,不過小秋瑾寫的那篇俺可是刻骨銘心的,因為她寫的是俺,真名真姓。她那文筆真好,把俺描寫的十惡不赦,最後好像也寫了俺其實沒那麼壞。但俺根本就沒感受到一點「揚」的成份。她的那篇文章成了年級的範文。別的班同學見到俺時都在議論,說寫的就是他,讓俺實在無地自容啊。俺跟她大吵了一頓。俺說俺平時對你不薄吧,你咋能如此醜化俺的光輝形象。她說你沒看見後面不是有揚嘛。俺說你前面抑的那麼很,後面怎麼可能揚起來。她後來又讀了一遍,然後也承認了抑的有點過分,還向俺承認了錯誤。俺那時也有一點小心眼,跟小秋瑾進入了冷戰。
現在每次回國見面,俺從來都讓她買單。俺告訴她說她是欠俺的。她給俺娘告狀,她只抑不揚俺。後來,她說還得差不多了吧,俺告訴她一輩子都的還。
這事沒過多久,老師就又調座位了。這次跟俺換了俺們班的團支書小劉胡蘭。
俺沒有見過真劉胡蘭。不過小劉胡蘭跟俺想像中的真劉胡蘭一樣。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而且特別真誠勇敢。俺那時想如果她被敵人抓住,絕對會英勇就義。絕不亞於真劉胡蘭。
剛換到同桌時,俺因為和小秋瑾的事,心裡有點煩,所以第一個星期沒怎麼和小劉胡蘭說話。第二周一去學校,她看著俺就在那裡笑。俺被她笑的有一點毛,就問她你憑啥笑俺。她笑著說她以前以為俺有多麼的壞,沒有想到俺那麼安靜,挺好的。俺頓時來了情緒,說你不應該聽信那些流言蜚語,要用自己的眼睛看。她突然很認真地告訴俺說現在我們生在一個美好的時代,俺應該珍惜,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長大了成為國家棟樑,多做貢獻。俺就一個勁的點頭。她突然掏出她的一個小本,跟俺念上面的話。她那本上抄的密密麻麻都是名家格言。俺記得那天她跟俺念的第一個格言好像是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我記的是:「一個人如果不是被一種高尚的精神所鼓舞,他是無意義的,渺小的!」。然後她就跟俺講什麼是高尚的精神,跟俺講江姐,劉胡蘭。俺聽的熱血沸騰,下決心要被高尚的精神所鼓舞。
俺那時最喜歡的事就是和小劉胡蘭談心。每天下晚自習到回宿舍睡覺都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差不多每天都要跟小劉胡蘭談心。小劉胡蘭告訴俺要爭取入團。俺說俺成績不好,而且經常沒有自制力,錯誤總是再犯。她說她幫俺。俺記得有幾天小劉胡蘭病了沒有來,俺特別的失落。
後來記不得為啥俺們分班,俺和小劉胡蘭分到了不同的班。分班以後,就很少和小劉胡蘭聯繫了。
前兩年回國同學聚會,又見到了小劉胡蘭。她現在是一個什麼成功的培訓師。就是到全國各地去教育別人。俺告訴她俺也特想上她的課。她笑著說她主要是在外地講課,已經很少在北京講課了。俺真誠地告訴她俺以前最喜歡的就是聽她給俺講那些格言了。她不好意思地說那時候咱們太年輕,只有熱情,太幼稚了。俺說俺最喜歡。
現在回想和小劉胡蘭的同桌的那幾個月是俺各方面最好的幾個月。學習進步,沒有鬧事搗亂。俺覺得最主要的是有那每天一個小時的談心。從那以後,俺喜歡上了談心,至今不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