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愛情靠天
聽說恆去逝,忹有點呆愣,訕訕自語幾聲:「哦,死了哈。。。死了哈。。。」
(一).
初二開學,忹的班上轉來一位男生。
這是恆,班主任老師介紹:「重點中學轉來的優秀生,你們要好好向他學習。」
重點中學的優秀生!下面的學生開始竊竊私語。
第一學期期末考完試,重點中學轉來的優秀生恆成績全年級排名第一,幾乎霸佔所有科目的第一。
班主任找到忹:「下學期開始,你做班上的文藝委員吧。」
忹本來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她很慚愧,心知肚明自己成績不夠,全年級成績第一的恆做學習委員更合適,不過她還是覺著委屈。
可是恆很倔,死活不當學習委員。「我從來沒當過,不會!」
令忹刮目打量起恆:瘦高黝黑,眼睛小但炯炯有神。初二的女生還不甚明了男生的帥與不帥,但在忹眼裡,恆確實實在不咋樣的。
(二)
忹把班上誰做學習委員的事告訴好朋友卉時語氣有幾分不服。卉跟忹同年級卻不同班,卉在二班忹則在四班。
「其實,你做文藝委員更合適,」 卉說,「反正你們班的演出都是你搞出來的。」
忹和卉是在校文藝隊結識的,卉拉手風琴,忹在舞蹈隊。校文藝隊很是懶散,平常一周練不了兩三次,還經常有人缺席,似乎沒人在乎,有了市、區演出或比賽活動時主管老師才起勁抓一把。
「文藝委員有啥當頭?」 忹並不喜歡舞蹈隊,但她喜歡跳舞。舞蹈隊的女生大都打扮得妖里妖氣,成績卻不咋的,令忹嗤之以鼻。在忹看來,「文藝委員」和舞蹈隊員都給人「繡花枕頭」的感覺。
初二學年結束,忹有點小激動:她的總成績進步了一大截,全年級排名跳了幾躍不說,竟然有兩門科目的成績與恆不分高低。
領完成績單,忹好心情地與好朋友卉在球場打羽毛球,這是她倆共同愛好的體育活動。
「我們打雙打?」 提議的是忹的同班一位叫杭的男生,他身邊是優秀生恆。不等兩女生反應,杭已自作主張將恆分配給卉,自己加盟忹。
混雙開始,只要有機會忹就把球狠命往恆那裡打,恆的動作稍緩慢,連連失誤,有點狼狽。這球越打越沒意思。
「報仇雪恨?」卉狠狠盯著忹。
忹一愣,接著臉一紅;恆有點尷尬;杭嘿嘿陰笑。
(三)
恆轉學到郊外是不得已,因為家庭的變故。他的成績單和檔案著明:即便是在重點中學,他也是年級排名前茅的優等生。新學校接收他時有點小驚喜,他趁機給學校提了個請求:希望能去四班。他去四班是沖著杭,因為他的哥哥與杭的姐姐是同班高中同學,這世界就這麼丁點大哈,他本人與杭有幾面之交。
四班有個小特點,差不多一半同學來自那所就近的大學家屬院,許多同學是鄰居,上學見放學還見。像杭和忹,從幼兒園起就一直是同班同學,再熟不過。因此萌萌噠的初中生有的男女界限在四班不存在。自轉學恆與杭就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因此杭的朋友,如同班的忹和二班的卉都漸漸與恆熟悉起來。
為誰當班上的學習委員,恆與忹產生過一點小誤會,恆還生過興許歉意。那次打羽毛球被忹黑,恆雖有不滿,卻更多是與忹拉平誰也不欠誰的釋懷。
為了恆,學校調整了四班的任課老師,出乎意料地促使四班的整體成績跨進了一大步,有幾位同學甚至列入全年級前幾名,忹是其中尤其突出的一位。恆驚奇得忍不住注意起忹:白凈清秀的女生,學習上充滿靈氣。
恆的眼睛開始跟蹤忹,聽課、回答老師、課間操、上體育課。。。甚至去觀賞忹他們舞蹈隊排練。他還爭取一切機會接近和搭訕忹。恆的小動作哪能逃脫少男少女的銳利好奇,很快,班裡的男生們開始開恆的玩笑了。
當那些風言風語傳進忹的耳朵里時,她心裡非常不舒服,又一次覺著受委屈。
(四)
中考的結果令朋友們吃驚:商量好的幾位朋友一起報考N中,結果卉、杭、恆倒是順利考進N中,可忹卻考進另一重點高中Y中。
好朋友卉和杭都有逼問忹去Y中的原因,忹只說是父母的要求。恆懷疑忹是在躲避自己,他多少有幾分失落。
忹是在最後報學校時改變的主意,她實在受不得恆的眼神和學校里的流言蜚語,連班主任都找她談話。「你非常有潛力,」班主任慈母般,「但要把握住自己 。。。」
忹的父母是有提議讓忹考Y中,可他們並不勉強,都是省重點高中,還有啥好嫌棄或挑剔的?
那以後,大家各忙各的,互動不多,不過各自的信息還是有交流。
恆繼續當年級名列前茅的優秀生,高考卻不盡意,沒考上他嚮往的清華、北大,但還是考進了一所全國排名前五的大學。
忹高二開始談了場馬拉松似的戀愛,卻在大三無疾而終。
再次見恆,是忹出國那年的那個春節。
(五)
忹大學畢業不久就隨出國潮流留學北美。
出國前的那個春節,忹主動聯繫去見恆。那是春節期間,恆已經在北大讀碩士研究生,正好回家過年。
實際上,這算兩個人第一次正面交談和相處,兩人都不善交流又缺少共同語言,盡顯生疏。忹有些後悔,但她知道自己主動找恆是想表示對當年的一點歉意。
「以後保持聯繫吧。」還是恆大氣,臨離別,恆出言不虛。
忹知道恆已經有了正式女朋友,北京人。
後來好多年,忹與恆的消息都是通過卉傳遞的。
恆北大碩士畢業后留在北京結婚生子。下海風潮最旺時,在老婆的強烈唆使下,恆辭掉國家某部的鐵飯腕工作,與朋友幾度開辦公司幾度失敗。。。后長期在外企工作,再往後隨年齡增長在外企越來越不順暢。。。
(六)
忹可能是最後一人知道恆患帕金森的,她的第一反應:帕金森不是老年病嗎?可是恆才只能算英年呢,不是嗎?
接下來是更壞的消息:恆的妻子堅決要求離婚。
「下次回國,去看看他吧,」電話上卉勸忹,「他現在都不能正常上班了。」
忹主動掛了電話給恆,他們聊得還算暢快。
「聽你說話好像沒啥差異。」忹忍不住說。
「可是我的動作,比如走路比以前慢。」恆說,「而且發展得似乎比較快。」
「回CQ吧,」忹勸道,「北京有啥好?CQ至少有你的父母和老同學。」
恆卻說他習慣了北京。其實,是他與老婆為離婚分財產進行著持久戰。
(七)
忹終也沒能再見到恆。
去年秋天忹回國,本是打算回歸途經北京時去看恆的,可聽卉講恆已病得目不忍睹,連走路都不大穩了。。。忹嚇住了,臨時變了卦卻成了終生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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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文,追念我那病逝一整周年的老同學老朋友。忹不是我,我與恆是高中同學,但(七)中遺憾的是我,因忹探望過病中的恆,唯我去年十月臨陣變卦,將後悔終生。
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時心顫動,看后滿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