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汗錢 3

那時候，農村爲了致富大打副業牌。生産個汽車、農機什麽的不是三天兩日見效的，於是農村尤其是大城市郊縣建築隊就成了雨後春筍。建築隊多如牛毛，再加上國營正規軍建築公司，蓋房子的隊伍鋪天蓋地，可哪兒有那末多房子蓋？！僧多粥少，爲了攬到活兒建築隊就比著壓低工錢，甚至接受不合法、不合理、不公平的苛刻條件，墊資蓋房就是其中之一。開發商找建築公司蓋房都是公開招標，一是看著建築商相互競爭，競相壓價；二就是誘使建築商接受墊資蓋房的條件。墊資蓋房就是建房中所有的建材、配套和工人們的工資一概由建築隊先行墊付，工程結束，驗收合格開發公司再一併付款。所以月亮灣一期驗收合格證到手對所有人都是大喜事。

這幾天是工程部的大忙季節。現場的、配套的、前期的仔細地查閱所有的資料，把各個建築公司、建築隊的工程量原始單據找齊，送到核算部；核算部要對照合同和施工中送過來的工程單與施工單位逐筆對帳後，計算出各施工單位應付工程款，交由各部門確認簽字。到遲總簽字後就是確認的應付款了。當然，牽扯到錢雙方討價還價、爭吵是必不可少的節目。遲總還時不時地吼，只是吼中充滿了喜悅。

幾個施工單位的帳算出來了，遲總興衝衝地拿著一摞單據找老闆做付款安排。老闆一見遲總進來馬上站起來，讓遲 總坐在沙發上。往日老闆都會和遲總一同坐到沙發上，可今日老闆讓完遲總就又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後面了。遲總把核算單揚了揚說：「工程款基本出來了，你看看怎樣付款。」老闆沒有了往日色迷迷的笑容，替而代之的依然是滿臉的笑可完全是一種苦澀的笑。連老闆們最關心的應付款錢數都不屑一看，說：「老遲啊，我知道該付工程款了。我這幾天到處籌款，銀行抵押貸款也還沒有到帳。麻煩你跟大夥說說，貸款到帳立即付款。付款分期和方式完全按你們約定的辦。」「那怎麽行？！交驗合格結算付款這是行裏的規矩。建築隊墊資時可完全按合同，我們怎麽可以不按時付款呢！你叫我怎麽說？！」遲總一聽就急了。「沒有錢拿什麽付款？」老闆一副好性子，擡著頭，帶著笑，看著遲總。遲總忽然一冷，他真想吼，可是他不敢吼。他清楚知道建築隊們已經把房子蓋在老闆的地界上，老闆一翻臉不給錢，自己和建築隊一點辦法都沒有。自己的工資按月拿回家了，可這幾百號人馬近一年的心血汗水，那本來就不多的血汗錢加上大筆的工程款，都是建築隊自己墊付的。不少工人幹了大幾個月，一分工錢還沒拿到。他一吼，就會付款無期。他只能忍下，什麽也不再說，默默地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