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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總是孝順老爸的,年輕的時候,老幹部老黨員的老爸是我的崇拜偶像,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因此,那時候偶最迫切的願望就是入黨,就像現在人迫切希望在股市裡賺一票買房子那樣。
初戀男友出身右派,老爸和廠里的黨支部書記聯手做思想工作:「這樣你怎麼能入黨呢?」 偶流了好多淚水,最後不得不分了手。那期間,私下寫了N首傷感的詩,譜上了傷感的曲子,抱著個二胡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地拉,拉的窗下男女師傅們都駐足說好聽。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全是革命歌曲,沒有能發泄失戀痛苦的那種調子。
從二十歲開始寫入黨申請報告。那時要入黨的人多,得排隊。這個偶不怕。只要能入,就耐心地等唄,猴年馬月都行。
申請人要有個黨員聯繫人,可以是自找的,也可以上面指派的,定期要和偶談心,指出不足。一次,他說:「人家業餘自願加班,你怎麼一下班就回宿舍拉二胡唱小曲?」 偶竭力分辨:那不是小曲,那是革命歌曲。心裡嘟噥加一句:俺的工件指標可都是全在八小時內完成了呀。
又一次,他說:「小辮子幹嗎用黑綢帶綁著,別的女孩子都用橡皮筋的。」偶忿忿不平:楊白勞過年逃債回家還給喜兒買紅頭繩扎呢。
還有,「有人反映你一天要洗三次臉,這可是個小資情調的問題!好好反省一下。」 偶狂委屈,自己乾的是磨床活,那傢伙吸塵設施老掉牙了,大砂輪磨鋼鐵零件,灰特多,不洗臉,鼻子里都黑黑的。
我很絕望,這樣下去,猴年馬月也入不了啰,改變自己的習慣難呵。
一個遠房表弟出身資本家,做泥水匠。在一家化工廠施工時,遇到著火,他奮勇撲火,被煙一熏,昏了過去。醒來第一句話是:火撲滅了沒有。從此表弟青雲直上,不做泥水匠了,當了團支部書記,很快入了黨。
表弟來我家,老爸對他贊個不停,說他進步。
於是偶就盼望自己也能遇到突發事件。那天夜裡,廠里附近的農舍真的著火了。可我睡得天昏地暗,等被眾人的腳步聲吵醒,那火已經撲滅了。偶懊悔得不得了,如果不是睡得那麼死,說不定我就成了救火英雄了,當然就能入黨了。以後好幾夜睜大眼睛不敢睡,唯恐哪裡再著火,漏了立功機會。
偶一向善寫,不善言,就每個禮拜寫思想彙報,不屈不饒堅持不懈了五年。眼見就有希望了,聽說支部也把我的入黨提到議事日程了。不久莫名其妙又黃了。問那介紹人怎麼回事,他沒好氣地說:你動機不純。
原來,有天中午廠里飯廳吃飯,一個老油子似的中年師傅坐到我旁邊,聊了幾句就問:你幹嗎這麼積極爭取入黨?其實這個回答我在思想彙報中重複過上百次了:為了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生!可是,那天不知怎麼搞的,一點防備心也沒有,竟然說了實話:「還不是我老爸,我入了黨,他就會開心呀。」 想不到這個黨員肩負組織重任來試探我動機的,回去一彙報,那個議事日程就被槍斃了。
從此我徹底灰心,不再去爭取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了。
NN年以後,改革開放了,偶也準備跳槽了。廠領導來說:「留下吧,給你入黨。」偶搖搖頭,就像小時候的玩具,一直到大了才給,不希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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