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話中計程車毫無道理地被稱為「差頭」,好多年裡,眾里尋它千百度,驀然回首,那車不在,燈火闌珊處。於是有了以下作文。寫於2003)
在下五十又N,不算太老。九十年初代躋身外企。想想同輩如我,要麼修鍊到國企老總副總,配上免費寶馬;要麼晉陞外企首代金領,駕著私家別克;自己仍舊不大不小的老白領一個,上下班卻要坐出租 - 妹妹諷刺:嗲來,軋公交車試試~,前胸貼後背~。又提醒一句:別忘了,更多的早就在公園裡打太極跳扇子舞了~
坐出租上下班的苦,不苦於服務。上海出租司機可謂全國楷模。如果選對了車的顏色,絕對不會碰到外地常見的繞道拒載等不開心的事。上海計程車司機白上裝白手套,溫文爾雅,一上車就是一句你好,請問到哪裡,禮貌的很得體。一深談,才知道人家原先在紡織廠任工會宣傳委員或者儀錶廠辦公室文書幹事,素質在那裡擺著
呢。
坐出租之苦,苦在即使你有一雙孫悟空的火眼金睛,也難以找到亮著紅燈的空車。記得幾年前剛買下這套公寓,攔出租上班走高架只要二十分鐘,足夠你懶覺睡到八
點。現在早上從小區出來,站定一看,馬路對面旁邊左右全是衣冠楚楚等出租的白領們。想想看,隔壁的裴裴走路總是一跳一跳的,以為她會一直這麼童趣下去,一
天突然發現,小丫頭竟然也穿起套裝拿著精緻的手袋加入攔出租的隊伍了。
不久前被一個發現提醒,多走幾步,到那新落成的城堡式幼兒院門口等,這所幼兒園的小傢伙們全是富家出身,上學不是私家車就是出租,出租在大門口一停下就亮起親切的空車燈。於是就解決了上班問題。下班呢?也有辦法。辦公室在峻岭廣場,旁邊就是長征醫院,傍晚五六點鐘正是探視和急診高峰,在那裡也能等到空車。這樣地竊竊自喜享受了沒多久,發現自己的研究成果被N多個年輕人剽竊。從此經常與那些年輕白領們進行無指揮旗的短跑賽。
那天下班有雨,醫院門口等的人不少。一輛出租過來徐徐停車狀,數個小白領衝上去奮不顧身狀,女孩子們大多是同一公司回家同一方向拼車的,往往三四個女孩子與我一個半老婦賽跑,在我一步之遙前搶先握住了門把手,上車後集體大笑慶祝勝利,就像拿到世界錦標賽金牌那麼開心。跑不過女孩子,更不用說男白領了。不過男士一般很深沉,腳步惡大不顯Hurry,疾步上車坐下,頭朝正前方目不斜視,裝作根本沒看到我這個老女士的存在,因此他也認為自己沒有失去紳士的風度。
跑前跑后全是無用功,乾脆守株待兔吧,企盼著下一輛車不前不後正好停在我面前,這樣成功概率當然極小。出租一部部來了不少,載走的白領也不算少。但是五星級辦公樓自覺加班的更多,四十分鐘過去了,電梯還是上上下下把那些白領們一個個吐出來,我還是在雨中沒能等到停在面前的車。算了算了,跑不過人家,還是走吧。
一路走一路想:日後胸前掛塊牌子:本人年過不惑,諸位請照顧。又懷疑這樣的提醒是否有作用,於是感慨世風日下,氣憤年輕人沒心沒肝。雨水加上委屈,
眼睛就準備生產淚水。不過自己性格不是那種自哀自憐型的,立馬又患了角度。年過五十沒有下崗沒有協保沒有待退,還能與白領比賽搶出租,應該為自己驕傲呀。
雨中逛馬路也是一種鍛煉一種情趣哦。心平下來,照著那首健康歌的歌詞:脖子扭扭手臂甩甩,前後看看有否空車。
雨中的北京西路全是出租,但是空車燈就像約定好那樣,硬是給你暗淡一片。偶爾見一點紅光,偏偏它在反向車道,無法越過欄杆逮住它,眼巴巴地看著它開走就像看著心愛的人離開你那麼無奈。唯有擠得滿滿的公交車詢問般地蹭在你身邊:上不上?上不上?當然不上!已經浪費了那麼多時間,要坐公交車早坐了!
拐進一條小路,一輛大眾出租泊在路邊,對面是個小飯館,一個秀氣的大男孩停下吃面大聲和我打招呼:「阿婆,儂要車是伐?一歇歇,馬上好!」
我忙說: 「勿急額勿急額,儂慢慢交切!」
一邊等一邊給大妹發手機簡訊:今天出租司機叫我阿婆,從小姐阿姐阿姨到阿婆了,嗚嗚 :-(
大妹回信:「司機斜白眼 !」頓時開懷大笑。
小夥子司機上了車,我也上了車,後座坐下一靠,哈,真舒服!一路上攔出租的苦,被眼前這位陽光男孩子司機一聲阿婆叫得煙消雲散了。
點這裡,看看我的畫進不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