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雜感（三） - 學前教育

一直聽說國內的教育有大問題，各種各樣的校外輔導班奪走了孩子們所有的課餘時間。這次回上海，總算親身體驗了一個案例。

一位至交五十年的朋友走了，那天晚上我去慰問他的遺孀，正好她的女兒帶著外孫女也在。外孫女今年讀幼兒園大班，據說明年就要上小學了。問起小朋友的情況，她媽媽說「忙得不可開交」。除了星期一到五要去幼兒園上課，星期六上午有一個英語班，下午有一個漢語拼音班，晚上有一個邏輯班；星期天上午有一個舞蹈班，下午有一個彈琴班（不是鋼琴，也不是小提琴，我也聽不懂是什麼名字的琴），晚上有一個繪畫班。周末兩天，沒有一分鐘空閑，可不是「忙得不可開交」嗎？她媽媽說，這還算好的，她的幼兒園很多同學星期一到五晚上還要去上其他課外班。

震驚之餘，我又有點好奇，為什麼要上漢語拼音班呢？這不是小學一年級的課程嗎？她媽媽解釋道，現在的小學一年級老師教漢語拼音的速度極快，沒有幾堂課就打發了漢語拼音的教學，老師要求小朋友入學之前就有漢語拼音的基礎。那怎麼辦？自然只有去上課外班。英語也一樣，不從abcd教起，上來就是How are you? 跟不上怎麼辦？自然又是先上課外班。

我不懂小學老師為什麼不肯按部就班的教學，偏要這樣不正常的追進度，難道是為了自己去開課外班掙錢嗎？但據說教育局又有規定，不允許學校教師在校外私人開班，一旦發現是要丟飯碗的。也許規定只是規定，形同虛設，老師們自有繞過規定的對策，沒有進一步調查，不敢妄斷。她的媽媽說，全部幼兒園的小朋友都在上這兩個班，不上是不行的，除非你上一年級就準備留級。這種現象，實在匪夷所思，又令人不寒而慄啊！

星期六的那三個班也就算了，星期天的另外三個班都屬於所謂的「才藝」班，有什麼意義呢？

我問小朋友，你喜歡跳舞嗎？她說「不喜歡」。為什麼？「太累了！」

下午的彈琴班，她媽媽說，本來是學鋼琴的，女兒嫌鋼琴太難，才改的這種簡單的琴。

晚上的繪畫班，其實是媽媽的主意。媽媽是個動漫迷，從小語文數學都馬馬虎虎，就是喜歡畫畫，尤其是日本動漫。後來上了中專，也是學動漫，工作也是搞動漫，現在有希望坐上公司技術總監的位置。她自己是真心喜歡，就一廂情願地送女兒也去學畫。可是女兒其實並不喜歡畫畫，問她喜歡什麼，她說：「喜歡不要做作業！」 孩子不說謊，可是她的真心話令人心酸無語。

這就是目前上海的教育現狀，而且是學前教育，針對的是四、五歲的兒童啊！有一句眼下非常流行的廣告語：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想出這句話的人，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心理學家，但同時也是一個昧了良心的畜生！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我臨走前，同小朋友的媽媽有一段對話：

我：你不是也認為中國目前的教育是失敗的嗎？

她：是的。

我：那你為什麼還要逼著朵朵（小朋友的小名）走這條路呢？

她：我沒有辦法啊！人家小朋友個個都是這樣做的。

我：人家這樣做，是因為並沒有認識這條路是錯的。你既然已經認識了，還堅持走下去，你到底是為朵朵好，還是害了她呢？

她：。。。。。。。

第二天，她給了我一條微信：謝謝徐伯伯昨晚的一席交談，打開了我的一些新的思路，看樣子我們該調整一下方式方法。

我很高興她聽進去我的勸告，但是我並不樂觀朵朵小朋友的處境會有什麼改善。社會環境和那種stupid的育兒思潮太強大，清醒的頭腦很難獨善其身。誰說中國不是市場經濟呢？現在的醫療，現在的養老，現在的教育，都完完全全成了市場經濟，成了鑽在錢眼裡的生意經。可是按照正常的思維，一個正常的社會，醫療、養老和教育偏偏是三個最應該提供百姓福利的領域啊！

行文至此，又看到一條新聞：重慶市恢復高考學生的政審。那個主政重慶的陳敏爾，也是一個摧殘教育的無恥之徒！

我只有一點斷言：如此教育，要建立起厲害了我的國，作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