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來得遲,四月初還是七十多度的舒適天氣。由此花信也遲,園裡的桃花、杏花、紫藤都才綻開。一早起來踩著露水去園子里走一走,卻驚喜地發現春筍長出來了!
這一片小竹林也是無心得之。剛搬到這裡的時候,我雄心勃勃地想在園裡挖一個魚塘,養幾條錦鯉。當時籌劃著魚塘邊種一叢竹,一棵松,幾株梅花,便是一個不錯的小憩之地了。我年輕時上山下鄉,每年冬天要興修水利挖掘人工河渠,由此練就一身挖泥的好身手。雖然今天垂垂老矣,還覺得餘勇可賈,挖個小魚塘當不在話下。誰知已經挖到半人深淺,算來算去覺得水費不貲,實在划不來,只好半途而廢。挖成的大坑也無心再去填它,把平時修樹剪枝的綠色垃圾丟在坑裡,漸漸地也就滿了。魚塘邊那棵竹子,種下去的時候只有手指粗,地下的竹鞭卻慢慢繁衍,伸向魚塘里去。我們看到綠色垃圾堆里竟然抽出碧綠的竹枝來,自然是十二萬分驚喜,趕緊在塘邊做了灌溉的水頭,日日噴灑者。不過一二年功夫,這小小竹林居然也成型了。在乾旱寂寞的沙漠地區有這麼一抹綠色,十分的愜意。
想不到今年開始,初具規模的竹林又長出春筍來了。宋代有一位叫陳造的做了一首《愛筍》詩,開首幾句道:「犀非犀,玉非玉,拂拂輕霜浮脆綠。披籜含梢欲成竹。」 描摹剛出土的新筍還真的十分傳神。家裡領導也是農村長大的,喜歡這些自家種的菜蔬。見有春筍,自然不願放過。輕輕挖將出來,約莫尺把長,細細三兩支,尚不盈把。再去旁邊的菜圃里剪下一叢青蒜苗,放在淘籮里一併拿進廚房來。
湖南有一個名菜,是青蒜春筍炒臘肉。前幾日親家正好送了兩條他自製的臘肉來,真正應時。我們雖非湘人,但眼下材料具備,自然便願意一試。春筍剝去竹籜,切成半粗的筍條,白玉也似碼在盤裡,這色相便已令人嚮往。
最後出鍋上桌,筍白肉紅蒜綠,斑斕得可愛,入口更是清香盈頰。可惜我已經戒飲,不然溫半壺花雕當更添意趣。陸遊詩「還我山家本來面,數拳春筍薦孤斟」,那情懷庶幾近之。
近來國事世事擾攘不已,煩心者多。然而一介草民,卑如微塵,又能如何?倒不如園子里挖挖筍,剪剪蒜,鋤鋤草,種種豆,在山水間盤桓,蕩滌得心裡少一點灰塵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