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熙來的審判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對這件事從來就興趣缺缺,成王敗寇,審判云云,演戲而已。薄也罷,習也罷,他們的路線沒有二致,他們為了搶位置打起來,干我們百姓鳥事?
前一篇博文,我從周厲王弭謗的反面示警,希望以史為鑒,不要狂妄過度。這一篇則從歷史上賢明施政之例正面設喻,勸告當朝袞袞諸公學習先賢的氣度胸襟,懂得「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道理,趕緊糾正違逆民心的事情。
《左傳·襄公三十一年》:鄭人游於鄉校,以論執政。然明謂子產曰:「毀鄉校,何如?」子產曰:「何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議執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豈不遽止,然猶防川,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決使道。不如吾聞而葯之也。」然明曰:「蔑也今而後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實不才,若果行此,其鄭國實賴之,豈唯二三臣?」仲尼聞是語也,曰:「以是觀之,人謂子產不仁,吾不信也。」
這段歷史記載翻譯成現代文如下:《春秋左傳》在「魯襄公三十一年」記載道:鄭國人在當地學校里議論國家政事。然明(人名)就對(鄭國的執政)子產說:「把學校拆了吧?」子產回答說:「為什麼要拆?百姓早晚幹完事情來學校閑逛,議論政府的好壞。他們喜歡的,我就去做;他們厭惡的,我就去改。這是我的老師啊,為什麼要拆掉呢?我只聽說忠於善政來減少(百姓的)抱怨,沒有聽說強行威權來防堵(百姓的)怨言。(強行威權)當然可以馬上停止百姓的怨言,但是這就像防止河流泛濫一樣,大的決堤一旦爆發,會死傷很多人,我無法救治。還不如開小的口子讓河水有所宣洩。(對於百姓的議論),我不如把它當藥石來對待比較好。」然明說:「從今以後,我知道你真是可以做大事的人。我實在不夠聰明,如果按照你的做法,實在是有利於鄭國,又哪裡是僅僅有利於幾個大臣呢。」孔子後來聽到子產的話,說:「由此看來,人家說子產不是一個仁者,我不相信。」
魯襄公三十一年是公元前542年,距今已經兩千五百多年了。子產這段話,兩千多年來為中國所有賢明的君主所遵循奉行,也為一切昏聵的帝王所漠視輕忽。我們今天也不必講什麼人民當家作主,權為民所賦之類冠冕堂皇的套話,單就執政者而言,妄圖以高壓來杜絕民眾悠悠之口,是最愚蠢的做法。毛澤東當年有無可比擬的權威,使用了無比殘忍的手段,尚且攔不住別人要講話。他前腳咽氣,一個月間,苦心經營數十年的王朝便轟然倒地。當年萬眾歡騰慶祝四人幫垮台和文革結束的情景,習主席不會已經淡忘了吧?為什麼今天還要重拾毛澤東的垃圾呢?
如果說「不毀鄉校」是消極但不乏明智地聽取民眾聲音的話,那麼歷史上還有一種主動地從輿論中發現問題的做法,這就是「風聞言事」。早從唐宋開始,君主便同意御史等職司監督的官員可以「風聞言事」,也就是說,聽到什麼消息就可以上報,不必一定要核實。拿今天的話說,就是小道消息也可以講,即便是謠言也無妨事。其目的就是為了言路不至於堵塞,君主的耳目不至於壅蔽。雖然「風聞言事」的弊病是容易引起官員之間互相攻訐,但是直到清末帝制結束,這種方法時禁時開,一直沒有斷過,可見其正面的效應。今天已經是人民共和國的國體了,難道還不及君主帝制時代來得開明么?毛澤東自己都說過:「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所謂「無」,不就是沒有的事兒嗎?用習主席今天的立場來說,不就是「謠言」嗎?謠言止於智者,既然共產黨一貫認為「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當然群眾自有能力來辨識謠言和事實啊,又何勞政府越俎代庖,告訴百姓哪些是謠言呢?
今天這種鉗制網路輿論的做法,還會有一個很大的惡果,那就是「上有好焉,下必甚之。」上面冠冕堂皇地傳達要禁止網路謠言,下面那些希意承旨的官吏早就心知肚明,領會上面的意思,執行起來一定是寧左勿右,走向極端的。共產黨建政以來歷次運動,哪一次不是這樣?這回上面剛下令要刑事拘留造謠者,下面立馬就把16歲的中學生抓起來,就是明證。剛才看到一條新聞,說那個中學生已經被放出來了,而抓他的公安局長被免職了。是真的嗎?不要又是「謠言」!
聽說習主席書房裡有很多中國古籍,希望他真的在看,並且真的看出一點智慧來,而不是裝裝門面,更不是像他所崇拜的毛澤東那樣,盡學歷史上的壞東西。鉗制輿論這種事,毛可以做,習不可以做,因為習不是毛,而且今天是2013年,不是196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