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哲學的偉大之處之二,中國有沒有哲學?
天同星
中國沒有哲學?第一次,聽人這樣說,有一種很荒謬的感覺,就象有人說中國沒有首都一樣。有人說:我們現在所說的哲學,完全是按照古希臘Philosophy的概念套用的。換言之,他的意思是中國沒有「Philosophy」。
如果他的意思是這樣,說中國沒有哲學,就是詞不達意。因為哲學二字不是外來語,也不是譯音,更不是因為西方Philosophy傳到中國,中國人才造了哲學這兩個字用作翻譯。
哲這個字,自古就有。「哲」字,上折下口。意思,拿著一個棍子,把它折斷,研究其斷口,此為哲。引伸為透過現象看本質。哲之為學,即哲學。
聽了這種說法后,查了一些資料。主要是因為中國沒有類似於西方的哲學體系,故而斷言中國沒有哲學。
這是典型的以偏概全。按照這種邏輯,因為中國沒有基督教,所以中國就沒有宗教?中國的中醫與西醫不一樣,所以中國也沒有醫學?反過來,作為一個中國人,以此邏輯,我可以說中國有詩,而西方沒有詩,因為西方那些所謂的「詩」,既沒有對仗,也沒有平仄,根本就不能叫詩。
哲學是一個籠統而抽象的概念。在它下面,有各種具體的哲學體系,不能以某幾個西方具體的哲學體系去衡量中國有無哲學
再進一步,中國有沒有Philosophy?也即西人意義上的哲學?
這裡,我不想枯燥繁複地去論證,介紹一下西方哲學發展史,各位就明白了。
一旦開講西方哲學史,必然要說,誰是第一位哲學家。西方人認為泰勒士是史上第一位哲學家。黑格兒稱「從泰勒士起,我們才真正開始了我們的哲學史」
原因有二:
1、泰勒士研究世界的本源問題,並提出了世界的本源是水。
2、在他之前,也有很多人研究世界的本源,但這些人統統歸於某位神靈,即某個人格化的存在。希臘的泰勒士(公元前624—前 547)是第一個提出神靈之外的世界本源學說。在泰勒士生活時代,神話傳說,是當時思想的主流,(參見希臘神話),而他能說出世界的本源不是神,在思想上,這是很了不起的突破。
如果按照以上的判斷哲學的標準,我可以自豪地宣稱,目前有史可查的,世界上第一位哲學家不是泰勒士,應當是易經的作者。
易經也沒有把世界的本源歸於神靈,而歸於陰陽。史傳,伏羲仰觀天文,俯察地理,中及人事,畫陰陽二爻而後演八卦。到殷商末年,周文王據此演成六十四卦。
伏羲、周文王(前1152年農曆九月十五日~前1056年)這兩位都比泰勒士早。
另外,黃帝內經有一句話叫:道無鬼神,獨往獨來。黃帝內經認為陰陽兩氣是產生一切的根源。反對了當時的神鬼致病的迷信思想。
以上的這些證據,完全符合西方人對哲學及哲學家的定義。總之,如果西方人認為泰勒士是哲學家,那麼,伏羲、周文王、老莊這些人都應是哲學家。
有文章說,從利瑪竇開始一些西方學者就認為「中國哲學」是一種「道德哲學」而不是「思辨哲學」。康德(1724—1804)也說,孔子雖然是「中國的蘇格拉底」,但他並非哲學家,在整個東方根本沒有哲學。黑格爾重述了他們的觀點,認為哲學的起點是思想的自由,只有當人類超脫了自然階段而達到思想自由時才產生了哲學。但是,能稱之為「哲學」的只有希臘哲學和日耳曼哲學。
或許孔子的思想,思辨不夠,那麼道家老莊的學說呢?禪學?理學、心學呢?
如果道德經的這一段不能叫作思辨,還有什麼能叫思辨?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 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關於中國有沒有哲學,西方哲學家自身也有很多爭論。
針對某些西方學者否認中國哲學的存在,萊布尼茨曾憤怒地指出:「在中國,在某種意義上,有一個極其令人讚佩的道德,再加上有一個哲學學說,或者有一個自然神論,因其古老而受到尊敬。這種哲學學說或自然神論是從約三千年以來建立起來的,並且富有權威,遠在希臘人的哲學很久很久以前。」
一些題外話:
第一篇文章發了后,讀者的評論可歸為這麼幾類,傾向於中國傳統文化,傾向於基督教,傾向於西方哲學,傾向於科學。這是預料之中。
中國傳統文化要想復興,就必須在當今世界的文明體系中證明自己的獨特價值,與其它各種思想流派交流,碰擊是很自然的。如果各位有興趣,可以專門進行討論。
有網友說,「有點書生氣, 問題解決不靠哲學的多了, 文化上的問題靠武力、政治、強權也可以輕易解決。。。」
往遠的說,秦始皇一統六合,然後焚書坑儒,儒坑完了嗎?他能否想得到,在他死後不到一百年,儒學就成了當時社會的主流。
往近的說,偉大領袖搞的文化大革命,打倒封資修,他一死,這些東西全部復活了。西方的基督教被羅馬帝國封殺了近四百年,最後的結果呢,教皇成最大的權威,整個歐洲被神權統治。
文化上的問題最終只能靠文化來解決。退一步說,有些文化確實因戰爭的原因消失。但中國文化是至今為止,世界上唯一沒有斷裂的文化(很多人所崇尚的西方文明,同樣有過斷裂。)。如果要搞什麼概率預測的話,也可以說,中國文化是世界上最不容易消亡的文化。
歷史上,中國多次被外族侵略,甚至統治,當這些外族統治中國后,他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接受,被中國文化同化(如滿清);要麼排斥中國文,其結果是被驅逐出境(如元蒙)。
說起洗腦。說實話,我對洗腦這個詞一點不反感。每個人一生下來,就被這個後天社會洗腦。或許你是被科學洗腦,或許他是被宗教洗腦,或許被他所處的時代風氣洗腦,如此而已。
洗來洗去,總有一些東西是洗不掉的。那就是這個腦本身!或說,人性,或說,人之先天本來,或說最自然的那個存在。東西方都在尋找這個東西。
說完了先天,再說後天,既然在後天世界中,每個人都要被洗腦,那就得比誰洗腦的方法更高明,更完整。也即誰的學說,思想更能自圓其說,更合理。
通過辯論,各位會明白的以上觀點。我曾經與宗教、科學,西方哲學領域的人辯論過多次。
辯論應當是以誰的說法更合理而論高下。可惜和基督教的人辯到最後,發現,他所有的根據都來自於聖經,再問他如何判斷聖經的真偽,他還是會說,聖經上說聖經是真的,是神寫的。
和科學的人辯到最後,會發現,他用科學去作為判斷一切事物的標準,問他如何判斷科學本身的真偽,他答不上來,反而覺得問這話的人象一個白痴,我只能感嘆科學對他的洗腦確實很成功。
和搞西方哲學的人辯到最後,他一定會說,你不夠專業,現在的哲學界就是這種。現在論壇上已經有人這樣講我,我很高興這樣說。在中國,在美加,我接觸過不少專業搞哲學的人,我覺得他們對哲學的理解和研究,正在扼殺哲學的生命力。
以前在北京,接觸過一個研究中國道家思想的大學教授、博導。聊天時,這教授對我講,最近北大請了一位老外來講中國道教。
為什麼?講老外給你們講道教?那麼你們這幫人在幹嘛?
這老外挺不簡單,他為了研究道教,專門跑到福建一道觀里,呆了十年。有實踐,有理論。
為什麼你們不去呢?跑到一窮山溝里呆十年?我還要養老婆孩子呢!
接觸過他那個圈子的人,我發現有幾個問題:
雖然號稱是研究老子的專家,但他們的思維方式並不是道家式的。他們是在用西方學術界或者科學式的分析方法(所謂的國際標準)去研究中國傳統文化(這如同隔靴騷癢)。並沒有把道家的思想引入自己的人生去體悟,簡而言之,只研究理論,沒有實踐
經驗。
因此,他們對老子著作,並沒有多少自己的理解。對於某一句話,言必稱,某代的注經家是這樣解釋的,另一位注經家又是那樣解釋的。他們一生的功夫,就是花在從圖書館里,某故紙堆里,某剛挖出的墓里,又有什麼新發現,於是乎關於老子的某句話又可以有新的解釋了。他把我的國學老師稱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體悟者,而他們,稱自己為研究者。(我倒不反感最後這個稱呼。)
後來到美國,碰見一搞哲學的,他總是在說,你這個觀點過時了,現在流行的是什麼什麼,(諸如後現代主義,解構哲學之類的)我納悶難道哲學也成了流行快餐?
再後來到加拿大,因為這些人老說我不專業,於是,我打算正規地學習一下。 因一個朋友的介紹,我到多倫多大學哲學旁聽了近兩年的課。
一次,講完蘇格拉底,老師讓每個人寫一篇論文談感想。我和這位朋友合作,寫了一篇。老師批改后,通篇good,excellent的評語,可最後卻只得了一個C。不理解,朋友專程去問老師,老師說每一個觀點都很好,但是闡述、引證不夠。
我奇怪了,這篇文章,是我思維自然的流露,而且老師也看懂了,其他人也能看得懂。說明並沒有表述上的問題,為什麼寫哲學文論,一定要按照某種格式去套?我很想對她講,在中國也有一種文章格式,叫八股文,給你說的差不多。
道德經五千言,按照現在哲學界的論文方式,可以寫成五千本專著,反過來,讀西方的哲學書,厚厚的一大本,翻來複去說了半天,也就那麼那幾句精闢些。
最近有網友說,現在西方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哲學,只有分析哲學。我很同意,現在的哲學界(主指學院派),無論東西方,應當合併進考古學界。
有網友說我:跟講哲學的人咱談宗教,跟講宗教的人咱談哲學。
準確地說,無論搞哲學還是搞宗教,都是人在搞,我是在跟人談。這些人的思維都有慣性,有局限,這就是我要與交流的原因。
在第一篇文里的最後,我就說了,
「對於傳統文化,無可否認,很多觀念都已過時,但很多思想仍然對現代人有指導作用。越具體的東西,越容易過時,越抽象的,越難,所以我希望各位能更關注於其中的思想方法。」
我認為,中國傳統文化最有價值就是它的思路而不是某個觀點。一個人的思路有問題,觀點肯定就有漏洞。哲學本來就號稱思維之思維,學科之學科,要對其它學科作普遍指導作用(雖然,這句話讓很多搞其體學科人不服)。這至少說明了一點,真正搞哲學應當有興趣了解各門學科,也即人類文明的各個方面。歷史上的哲學大家,無論東西方,都是博古通今之人。
現在的哲學成了一種專業,這些哲學專業人士每天就一個很狹隘的圈子裡折騰。這不叫哲學。雖然我不敢說,精通各門學科,但至少對它們都有興趣。
在我的文中涉及了科學、哲學、宗教,(以後可能文章需要,還要涉及中醫,西醫,藝術)因為我對這些方面有自已的理解,而且我覺得其中有很多都是相通的。如果你覺得我對這些具體知識的理解有問題,請指出。說我需要補課,不夠專業的人,最好請你們引出我需要補的內容。
(先生授意,本人執筆)
2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