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26日,六四當事人張健的回憶
今年的6月4日,是北京大屠殺死難英靈們二十周年祭日。中共妄圖人們忘掉它所犯下的罪惡,力圖淡化大屠殺的罪行,是永遠也辦不到的。六四大屠殺是中共永遠邁不過去的一道坎,這個帳遲早是要清算的。對我個人來說,兩件事是我永遠忘不掉。
第一件事是6月4日早上七點鐘左右,我被母親拉著去了離我家不遠的北京醫科大學第三附屬醫院的太平間。在太平間前面不大的小院子里,地上鋪著帆布,十二具屍體的身上蓋著白布單。太平間里只有五個停屍間,已經停了五個中槍死去的屍體。每具屍體身上的白布單都是血跡斑斑,總共有十七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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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小院子里,蹲下來掀開了一具屍體身上的白布單。這是一具男屍,看上去大約三十歲左右。他是死於一粒打進他左胸部位的子彈。我翻開了他的襯衫,看到他左胸部有一個大約長寬八公分的黑洞,碎肉和碎骨頭模糊一片。太平間的工人告訴我說,這是開花彈打的。
我母親拉我去看一個小男孩的遺體。血已經浸透了他的衣服和身體,臉被擦洗過了,但嘴上仍有血跡。工人對我們說,這個男孩背後連中三槍,而且都是開花彈。從他瘦小的身體和臉上看,他大概只有七、八歲,最大不會超過十歲。
緊挨著男孩的是一具成年人的屍體,我掀開了他身上的白布單。儘管看到了他身上血跡斑斑,但卻看不到被子彈打中的痕迹。他的臉上蓋著一塊布。我正要掀開,那個工人說,我勸你不要看了,恐怕連他的親屬也認不出來了。我沒有聽他的話,掀開了那塊布。這個人大半個臉已經沒有了,半個頭蓋骨也沒有了,完全被血、肉、碎骨和腦漿模糊一片地覆蓋著。
許多六四受難者死於國際禁用的俗稱「炸子」的達姆彈。最近北京軍醫蔣彥永大夫證實當時軍隊使用了達姆彈。
這時,一位年輕的醫生帶著三、四個記者走了進來。醫生指著院子里地上的屍體,對記者們說:「昨晚,我沒有去天安門。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天安門發生了什麼。今晨兩點鐘,我被醫院的電話召來,說是搶救受傷的人。到現在為止,醫院裡共有104個受槍傷者正在搶救。你們已經看到,這裡是十七具中槍的屍體。屋內有一個死者,渾身上下中了八槍,所幸全不是開花彈。否則的話,就沒有辦法把他抬到這裡來了。最後我想說的是:一個政府,把人民恨到如此程度,下如此毒手,這個政府已經不存在了。你們是記者,你們看到了事實。下面的事,你們看著辦吧。」
醫生走了,記者們在翻看著屍體,母親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了,仍招手讓記者們去看那個小男孩的屍體。一個年紀大的工人拉我站起來,對我說:「陪你母親快走吧。這個環境對上了年紀的人不好。」
於是我拉著母親出來了幫助來尋找親人的人們。醫院大門口圍著大約兩三百人,在憤怒地議論著,主動地幫助來尋找親人的人們。院子牆壁上貼著四張信紙。凡是死傷者身上有工作證的,都清清楚楚地寫下他們的姓名和工作單位。總共有七十多個。
第二件事是6月4日上午約九點多鐘,住在大院里的人紛紛跑出去,向北京航空學院跑去。趕到那裡時,已經聚集了好幾百人,正在阻止由北向南開過來的七輛軍車。沒有人說話,軍車被堵在了北航大門口。所不同的是,昨天人們手裡的汽水和香煙,今天已經換成了木棒和磚頭。
一個小軍官跳了下車,向各輛車發出了命令。車上的軍人們紛紛跳了出來,又排成了隊。大約一百多人,悄無聲息地向北走去了。七個軍車司機打開了油箱蓋子,把擦車布放進油箱,然後又把布拉出一大半,掛在了油箱上,用火柴點燃了擦車布。然後七名軍人跑著去追他們的隊伍去了。火熊熊地燒了起來,黑煙升上了天空。火勢蔓延著,迅速吞食著這七輛軍車。圍堵的人們臉上沒有表情,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散去。
6月7日,中央電視台報道的是:反革命暴徒們因為攔軍車、燒軍車,所以軍隊來北京平息暴亂,並立了大功,個個都是共和國英雄。
但是在6月4日上午,北航門口的這七輛軍車,我是親眼看到軍人自己燒的。當時在現場的五、六百市民,親眼目睹。
軍人大屠殺是6月3日晚上十點多鐘到6月4日晨四、五點。事實是軍人大屠殺在前,軍人自己燒車在後。三天後,共黨讓喉舌中央電視台把前後次序顛倒,再把燒軍車的罪名嫁禍於老百姓,又絕口否認開槍殺人。
於是一場由鄧小平、李鵬預謀和發動的大屠殺,就變成了暴亂髮生在前,軍人平暴在後。一切順理成章,合情合理。
但是,一千多萬北京市民是見證人;四千多英烈們的家屬是受害人;上萬名中彈受傷者是目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