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發生的時候我已經在紐約。每天電視新聞上都是廣場的消息,給國內的長途電話打爆。
紐約也爆發了支持的遊行,素不相識的中國人從四面八方趕到紐約市參加遊行。那時候我在大學學電視新聞和製作,聞訊也帶著幾個美國同學拍攝遊行實況。記得遊行的隊伍中走過身邊的時候,有個中年女性突然衝出隊伍,握住我的手,讓我驚訝萬分。原來女士認識我母親,看過我的照片,還有一個比我小几歲的女兒在國內。她握著我的手突然哽咽起來,說她的女兒此刻在廣場上絕食,所以她也來遊行支持她女兒。說完,擔心女兒的母親已經淚水縱橫,我除了安慰就是緊緊擁抱住她。
接到國內的同學的信,也是講述他們在天安門前後的日子。
學生撤出天安門廣場的以後幾天,通往國內的電話也打不通了,只是焦急地等待家書。
有好朋友從國內寄來信描述六四的經過,信紙上是斑斑淚痕。他目睹了那個永生難忘的夜晚,槍聲如鞭炮聲,奔跑中的同校女同學在他身邊跑不快,他就去拉她的手一起跑,跑著跑著,那個女生沉悶地倒下,身子變得很重,他驚恐地看到血湧出。震驚之餘,他不敢停留就接著與其他人向前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那裡,反正就一直跑,不敢停。
後來聯絡上國內的母親,一邊講話,淚就一直不停的流,無聲無息,就是那種說不出來的痛感。
第二年初回國探親,與國內的好友見面一起去廣場。冬天的夜晚,天又冷又黑,我們兩個在空曠的廣場上漫步,聽他講述經歷的一切。廣場已經戒備森嚴,到處是崗哨。我們像情侶一樣互相緊緊依偎著在暗夜中漫步,看他偷偷指給我看花崗岩石上的槍洞眼,心裡如覆冰雪,彷彿親歷現場。
多少年過去,往事好似淡忘,但寫下這些文字時,那個時刻和情景卻歷歷在目,一切彷彿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