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亮走了以後,珍珠的日子一下子就空落了許多。海關的女同事們終於開始幸災樂禍,她們認為孫亮玩夠了珍珠后把她給甩了。年輕的小姐們舒了口氣,覺得珍珠得到了搶走她們機會的報應,而老小姐們作出「我早就知道這事情會發生」的先知先覺的模樣,等著看珍珠為這件事情精神崩潰。
珍珠每天依舊打扮得光光鮮鮮地去上班,彷彿孫亮的離開對她並沒有產生任何影響。偶爾在片刻的平靜中,她會凝神想起國際飯店那個初夏的日子和那個日子帶來的所有關於孫亮的回憶。面對著同事們看笑話的目光,珍珠知道她需要新的追求者和愛慕者來平衡她失落的內心,來給同事們點顏色,讓她們知道穆珍珠不是她們想象中不堪一擊的女人。
這就是黎廣平那個廣東人出現的最好時機。如果珍珠沒有經歷孫亮的出國,也就不會對黎平這個平庸的追求著感興趣。黎廣平個頭高瘦,皮膚黝黑,人很豪爽,穿著也很隨便,總是一副長衫了事。他在廣東和上海之間跑生意,把上海的進口貨運到廣東賣高價。
黎廣平從樣子從談吐都沒法跟孫亮比, 但他對珍珠挺好,每次來上海,都要買很多各式各樣的禮物送給珍珠以博得她的歡心。黎廣平知道珍珠不是他平常見到的普通女人,她見過世面,模樣漂亮,如果不是帶著個孩子,很可能早嫁給有錢人了,輪不到他的份兒。他便使出渾身的解數拚命地對珍珠好,只求多見她幾面。
珍珠並沒有把黎廣平放在心裡,也就對他的一切身世來歷不感興趣。她需要的是黎廣平的存在和禮物,這些東西讓她感到她還是被愛被寵的。她從來沒有跟黎廣平出去,像和孫亮那樣共渡過什麼甜蜜時光。她只是偶爾讓黎廣平到家裡來坐坐,聊聊天。
有個周末,突然有人敲門。珍珠剛把門打開,一個廣東女人和一個青年人就沖了進來,自稱是黎廣平的老婆和小舅子,來上海找她的丈夫。廣東女人一進門就破口大罵,說珍珠偷了他的男人。「姓穆的,別以為你長了一副狐狸精樣子,就可以勾我的男人。告訴你,我可是明媒正娶的,最見不得你這種上海姨娘的騷樣。」
看著兩個人來來勢洶洶,我媽嚇的不知所措。 珍珠卻一點也不怕, 她先是冷冷地上下打量著廣東女人的外地裝束,做出不屑一顧的蔑視神情。聽廣東女人愈罵愈上癮,說她是姨奶還有拖油瓶,她就急了。珍珠衝上前去,一邊大罵她無中生有,一邊還狠狠地煽了那女人了一個大耳光。
別看珍珠平時像淑女一樣優雅斯文,發起火來卻像是猛虎下山,餓虎捕食時的拚命樣子。她柳眉倒豎,杏眼圓整,頭髮都立了起來,像謝太太養的那隻大黃貓撲向老鼠時貓毛直豎的憤怒樣子。「你再敢到我家來撒野,我宰了你!」
珍珠平時對除了對我媽凶,對外人卻總是和顏悅色。這次,當著我媽的面向外人發了脾氣,還打了人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廣東女人被珍珠嚇了一跳。他們沒有想到一個纖細秀麗的女人會突然變得這麼凶,頓時覺得沒趣,怏怏地走了。他們走後,珍珠在地上找到那個廣東女人被她一個耳光打掉下的一隻寶石耳環。她就用這個耳環上的寶石鑲了一個戒指,逢人就得意地吹噓她的戰利品。大概,她把對黎廣平的憤怒全部發泄到廣東女人身上了,覺得自己終於出了氣。
黎廣平從此以後就消失了,再沒敢來過珍珠的家。
暗淡的日子 《上海浮生若夢》(17) https://big5.backchina.com/home.php?mod=space&uid=293127&do=blog&id=107920#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