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四
離婚手續辦得很艱難而漫長。完全沒有料到傑斯會不依不饒地,以一副不是魚死就是網破的架勢與我鬥爭。雖然我們分居都有兩年了,但彼此間因為寂寞還存在著偶爾發生的性關係。因此,傑斯一直以為時間會沖淡我們之間的各種不快,我會和他重修舊好搬回一起住。而我從北京回來后不僅拒絕跟他上床,還真的跟他提出離婚的要求來時,他的震驚和憤怒難以言述。
每一次見面我們都會以激烈的爭吵來結束,傑斯在不解和怒火種不止一次地威脅說如果我堅持離婚,他就會到移民局告發說我騙婚來取消我在美國的居留權。
我不知道傑斯是否真的會這麼做,心裡充滿了焦慮。我不得不壓抑內心的不快和傑斯反覆周旋,希望能說服他協議離婚。我當初來美國是為了給自己多一個人生的選擇,現在我不能過因為傑斯而輕易放棄這種選擇。這關係到我和歐陽予的未來,我們孩子的未來。
在公司業務的繁忙和離婚戰爭中,我已經筋疲力盡。
唯一的安慰便是來自歐陽予的音訊。
歐陽予幾乎每星期都有信來,電話也每隔幾天打來一個。
我最大的樂趣就是讀信和寫信。每隔幾天,我就會到郵局給歐陽予發一堆厚厚的信。每一次出門前收到我的信,歐陽予都會把它放在外套裡面,頂著風雪出門時,心裡就感到熱呼呼的。你的來信是我這個冬天抵禦寒冷和寂寞的最佳武器, 歐陽予在電話里跟我開著玩笑。
我們分手的第一個月,長途電話帳單已經高得可以買一張美國到歐洲的雙程旅行機票。我和歐陽予完全靠電話和信來支持彼此的信心。
雙方的家人和朋友知道我和歐陽予的事後,都對我們期待的理想結局表示懷疑。
「你真的打算放棄在美國的一切,為歐陽予回去?」我在紐約認識的北京女友玲玲也這樣問。對於像我和玲玲這樣不遠千里來到異國它鄉求生存,並在此成家立業有了自己新天地的女人來說,放棄已經有的一切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而是沒有勇氣去面對。我愛紐約的一切,也更愛歐陽予。我知道在這兩者之間,必須做一個明確的選擇,而這個選擇不管是什麼,我都要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一生。
這些我只能在玲玲那裡尋求安慰,而不可能在信中和電話上和歐陽予探討。戀愛本身處處充滿了敏感的陷阱,不小心就會掉進痛苦的深淵而粉身碎骨,更不要說相隔兩地的感情維護了。LONG DISTANCE RELATIONSHIP 是一項艱巨的工作,需要彼此間對相互之間的感情充滿了絕對的信任,任何一點細微敏感和猜測都會導致誤解,導致雙方信心的瓦解。
半年的時光就在這種焦慮的期待中飛逝而過,我完全像一個機器人一樣生活,在公司和傑斯的談判之間奔波著,幾乎不知道時間是怎麼過去的。
在孤獨和寂寞的漫長而晦暗的時光隧道中,歐陽予就像隧道盡頭的一個閃亮的光點照耀著我未來的生活。我把對未來的所有期望和希翼都寄托在歐陽予和我的關係上,北京三個星期的共同生活像一個溫暖的火盆在紐約感情的冬天裡面溫暖著我的內心。我想都沒有想,當一個女人把生活的期望寄托在一個男人的身上時,她等於把未來架在一個不可知的虛空上,一旦這個男人發生任何變化,她的世界就完全坍塌了。
終於在一個星期都沒有收到歐陽予的任何消息后,我病到了。原以為一般性的感冒發燒兩天就好,沒想到卻拖了整整一個星期。
躺在床上的幾天中,我虛弱的只想著歐陽予,惦念著他的行蹤。
我試著給歐陽予家裡去電話,總是沒人接。而電話打到公司去,對方也只是說他不在。我心理嘀咕著,很不是滋味。回想著最後一次和他通話時,他聲調的冷淡,我禁不住擔心起來。
「我不懂你這離婚的事怎麼這麼拖拉。如果你不想離婚的話,也就別回來了。」在最後一次的通話中,歐陽予曾經非常不開心地說。
我不想在電話中過多的解釋其中的原委,只想抽空回一次北京,當面和歐陽予說清,而他卻斬釘截鐵的告訴我在我最終沒有離婚前,最好不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