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代華人老太太講述加州「華人蝦寮」的故事（２）

(續上篇)

    　在「華人蝦寮」入口處不遠，有一間外表老舊油漆剝落但現在還依然對外營業的小酒吧。走進這家小店裡，我們見到了一位華人模樣的店主老太太，她的店內早已不賣酒水，現在只售賣些簡裝的熱冷咖啡，飲料汽水及三明治和小食品。我們點了盒裝的雪糕和果汁，一家人坐在小酒吧台旁，一邊喝著飲料，一邊打量著這酒吧內的模樣。這是間空間很窄很緊湊的小酒吧，兩盞紅色的中國式紙燈籠掛在櫃檯兩端上方，一個長條形的酒吧台佔據了室內三分之二的空間，緊靠吧台的八個古舊木製高腳吧椅有的已掉了靠背，吧椅後面是一排木窗。引人注目的是酒吧台內有一個百多年歷史的黑色大冰櫃，玻璃門上畫著兩條金色的龍。一個立在牆角上六十年代出產的老電視正在播舊電影，四周牆上掛滿了幾十年前的黑白舊照片，酒吧內所有的擺設都顯現出濃濃的懷舊氣氛。

    　我們坐了很久也沒見有人進來，孩子們喝完了一盒飲料又要了一盒，見老太太握著雙手趴在櫃檯上目望窗外，我們索性就邊喝邊與老太太聊起了這個「華人蝦寮」漁村的故事。

    　老太太自我介紹自己姓「關」，是這家已有百多年歷史酒吧的店主，是自從有了這個漁村以來的第三代華人。但她不會說中文，與人交流只能用英文。據關老太太介紹，這間木屋小酒吧從她爺爺開始經營到現在，一直還保持著當年的模樣而無一絲的改變。150年前很多修完鐵路的華工落腳在這裡靠種田謀生，後來，華工們發現這裡的海灣內生長著很多蝦，一些來自中國廣東海邊的華人就自己造船織網駕船出海捕魚撈蝦。隨著撈蝦帶來的收穫增多，來村裡定居的華人也越來越多，當年她的爺爺就趁勢在這裡開了這間小酒吧，撈蝦旺季時，人多生意很好做。但直到1882年美國開始實施排華法案后，很多華人只好被迫離開了漁村。

    　我問：「為什麼你家可以留下來直至今日呢」？

    　當年(1882-1943實施排華法案），在三藩市城內，因為唐人街的華人使用扁擔，而不使用機械動力工具來運送貨物，在運輸市場中以低成本佔有競爭優勢，因此，就出台了禁止使用扁擔的法律。而在三藩市城外的聖帕布魯海灣，也有禁止使用無動力裝置的舢板捕魚及細網撈蝦的法律，這些排華法律對「華人蝦寮」村民的生計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在當年，華人都是使用布帆木船在海灣內捕魚撈蝦，在淺海區中，更多華人則使用手編的竹簍細網來筐蝦撈蝦。所以，這些由華人捕撈及加工的海蝦在市場競爭中，因價格便宜而佔有市場優勢。也因此而受到競爭對手以立法的方式來限制華人以手工作業帶來的低價競爭力。這樣以來，絕大多數漁民因無錢購買機動馬達及拖網等器具，而被迫放棄了他們原來駕輕就熟的手工捕魚行業而離開了漁村。因關家少數村民靠做生意掙了些錢，可以添加機動漁船而得以繼續從事捕魚撈蝦。又因關家第三代傳人，即現在八十多歲的關老人年青時當過美國海軍，退役后，回到漁村還能熟練地駕駛機動漁船出海捕魚撈蝦，所以，關家得以繼續留住在村裡，並繼續經營這家小酒吧。

    　隨著機動捕撈帶來的過度高效作業，及海灣的水質漸漸變的越來越不適應海蝦的生長。最後，「華人蝦寮」因這裡的海灣內再無大量的海蝦可撈而終於人去寮空。

    　然而，二戰結束后，美國經濟繁榮昌盛，郊外休閑生活風行，「華人蝦寮」因地處的海灣風光優美，水暖風少，陽光明媚而吸引了包括三藩市在內的周圍城鎮的居民常來此休閒遊樂。也因此帶旺了關家的酒吧生意，使「華人蝦寮」得以保存至今日。

    　如今，「華人蝦寮」中只剩下了一位八十多歲的「關」姓老華人(Frank Quan)，他也是酒吧店主關老太太的表哥。自從1976年加州政府買下包括「華人蝦寮」在內的聖帕布魯海灣內1500英畝土地成立了「China Camp」州立國家公園后，關老人是唯一一個被允許還可以繼續居住在「華人蝦寮」公園裡的人。

    　由於當年排華的影響，關老人的爺爺只好娶了個葡萄牙後裔的女人為妻，第二代第三代相繼都有了其它族裔的血液。如今，關老太太已是兒孫滿堂的奶奶了，而她那八十多歲被許可住在這裡的表哥關老人，則一生未結婚又無後代。若干年後，當關家第三代華人離世后，還有誰會以自己親身的經歷講述這「華人蝦寮」的故事。

   　「華人蝦寮」由興旺到衰落，經歷了一百多年的坎坷，終於在1976年成為了大眾休閑之地的州立國家公園。現在的「華人蝦寮」周圍一帶，已變成了景色優美，有山、有水的郊外烤肉、騎車、慢跑、露營的好去處。尤其是在周末來此消遣一天，即可享受一下戶外活動，舒展身心，又能了解一段華人先輩們在美國開拓奮鬥的歷史，緬懷那些為我們今日能移居美國而付出犧牲的前輩們。

上圖四十年代時的這間木屋小酒吧與下圖現在這間木屋小酒吧的現狀相比較，看似無一絲的改變

兩盞紅色的中國式紙燈籠掛在櫃檯兩端上方

玻璃門上畫著兩條金色龍的百多年歷史的黑色大冰櫃

關老太太給我們講述加州「華人蝦寮」的故事

關老太太收藏的當年畫家在此畫的畫

當年的搖滾歌星們光顧店中的留影

美國銀幕硬漢約翰•韋恩(John Wayne)1955年在「華人蝦寮」拍攝了一部反映大陸人出逃的電影 「血巷」(Blood Alley)，電影根據真實故事，描寫1949年左右，廈門附近一座小島的村民，在美國「船長」的 協助下，成功搭船逃到香港的故事。

約翰•韋恩(John Wayne)的簽名照

「血巷」(Blood Alley)的劇照

「血巷」(Blood Alley)的海報宣傳畫

關家第三代人－－－關老人(Frank Quan）四十年代參加海軍時的照片

關家第二代與第三代的合影老照片

現在的關老人(Frank Quan)與下圖的店主關老太太

「華人蝦寮」的停車場採用自助式交費，從鐵盒中取出信封放入５美金，再將裝有錢的信袋插進旁邊的鐵筒中即可

「華人蝦寮」旁的水域是泛舟的好地方

山坡上還有當年漁民們住的小木屋

小木屋內的生活必需品

「華人蝦寮」旁的岩鼠小島 (Rat Rock Island)

「華人蝦寮」旁的燒烤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