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聲明,這不是歧視,其次也請看到此篇的同學原諒我們那時的無知。
工作幾年後,在快二十五歲時終於跨進了大學的門。那時,同屆中來自不同行業的同學很多,在那些高中一畢業就上大學的同學里我們自然是大哥,但比起77年恢復高考後的老三屆同班同學的年齡相差一二十歲來說,我們那屆最大年齡的只有27歲(破格錄取),最小的是高中剛畢業的十七歲。
那時,大學生的宿舍可不像現在的大學宿舍舒適豪華,設備齊全,有的還是雙人間。我們那時的宿舍是各系的同學混住,十六人一間房,上下鋪木床兩邊排,狹長的通道盡頭就一個窗。我們宿舍的舍長就是27歲高齡的湖北大佬,這天下九頭鳥的大佬身材魁梧,帶著一副深度近視眼鏡,一圈一圈的顯得眼睛特別大,可他的床就在進門的第一個下鋪,因為是第一年,他很負責,每天下課後,他就坐在門口旁的下鋪邊,用他那瞪大的眼睛審視每一個進來的同學,個個見了他不知是要真笑還是要皮笑肉不笑,可常常他是瞪大眼睛到天黑,也守不到那十六人中的一個人進房他就睡了。
幾乎每晚,等十一點宿舍燈熄了后(學校統一熄燈),「吱」一聲門開了,一會兒我的床邊輕輕搖了兩下(上下鋪木床,頭腳緊挨在一起),一黑影撩開了蚊帳,手電筒光映出了一修長的背影,一陣吁吁磨磨后,一股不算太刺鼻的香水味朝我的床上襲來,這就是睡在我旁邊上鋪的,來自黃河邊的,高中剛畢業的,隔壁班上的同屆同學。
「同學,你的香水瓶沒蓋好倒了吧?」我小聲對著他的腳說,
「哦哦,我,我擰緊了」。
可是,連著幾天香味總是在半夜飄來,我只好提醒他:「你擰緊了蓋子,怕是瓶子漏吧」。
這以後的幾天,香味是沒有了,可我卻更留意他了。一天下午,我提早下課回宿舍,一靠近我的床就見他在蚊帳里慌忙地擦臉,
「啊呀,你受傷了,怎麼一臉的石膏啊?」我真的很關切的問他,
「沒事沒事,太熱,護點石膏臉涼爽」他一邊答,一邊用手使勁的擦,
「涼爽也不能往臉上抹灰啊」,我說著朝他床上瞄了一眼,只見他的床上小園鏡,小園盒,小梳子,小小的攤滿了大半個床。
終於有一天,香水味熏醒了全屋所有人,但同屋人來自四面八方,性格各異,大都默不作聲。大個子舍長出聲了:「哪個擦香水!」,沒人應聲,接著他就逐一的撩開蚊帳,一個一個的嗅。「下來,下來」,終於找到了源頭,可憐的他光溜溜的只穿了個褲頭爬下了床,
「大男人的擦什麼香水」大個子舍長像訓自家兒子似的,
「去,去廁所洗乾淨了才能回來」(那時我們的宿舍不帶衛生間,半夜要方便就要跑外面去,沖涼間與廁所連一起),無奈的他只好跑出去沖洗了。從此,我們男生宿舍里有了個女生是人盡皆知了,從此,上下課的路上,飯堂里的桌邊,總是見他孤零一人,從此,他只好等大家睡了才半夜回房, 從此,大個子舍長每晚睡前就將門插上,他晚上回宿舍大個子舍長就要聞聞有沒有香水味才讓他進房。
備受另眼相待的折磨,促使他有天拿出了他的像冊,與我們分享他兒時的生活經歷。他說不知什麼原因,他一出世,他媽媽就把他當女孩打扮,扎不同樣式的花辮子,穿各式各樣的花衣服,擦各種的香水,抹不同的胭脂和口紅,上小學時還感覺不到太大的差異,但從初中開始,他就會把花衣穿在最裡層,女同學最喜歡和他說話,男的自然就奚落他,原來想去北方上大學,但他認為廣東靠近香港,人們的意識會開放寬鬆些,他就選擇了來南方,那知道他是逃離了「虎窩」又掉進了「狼群」,直到畢業前我們這班同學還沒有完全理解他,但讓我佩服的是,他在那充滿不友善的環境中,始終堅守了自己的行為方式,臨畢業時,他還去醫院在自己的眼皮上各割了一刀。(他現在在紐約有了自己的事業)
直到我來到美國,特別是來到三藩市后才明白: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並且有使自己的生活方式得到保障不受干擾的權利,他人的選擇理應受到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