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來中國人吃過的「未來大餅」----可悲的是，今天還在吃，真是個吃貨民族啊 ...

　　在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漫長的「家 天下」時代，中國的統治者及其御用文人，是不會也不屑於給普通老百姓畫「未來大餅」的，即便只是在嘴上或紙上畫畫。他們最多只願意給自己的子孫後代畫「大 餅」，比如，眾所周之，那秦王嬴政靠暴力踏平六國之後，就自稱「始皇」，並給自己的子孫畫過皇位代代相傳，二世、三世至萬世，「傳之無窮」的「未來大餅」 （不過這個餅只吃到第二代）。當然，更多的統治者抱著「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的享樂心態治國，從來不懂，也不管要給自己的子孫畫幾個好一點的「大餅」。 統治者曉得也要給老百姓畫些「未來大餅」，以筆者的淺陋見識看來，大概是始於清末民智覺醒的年代。

　　現在看來比較早而且比較大的為老百姓而畫的「未來大餅」，應該是清末 的「君主立憲」了。面對日益強大的民意壓力，面對列強的咄咄逼人，又看到日俄戰爭的「立憲國」打敗龐大的「專制國」的現實教訓，從1905年開始，內外交 困的滿清統治者終於不情不願羞答答同意搞「立憲」了。以12年為期（后改為9年）、派五大臣出洋考察政治、以光緒的名義發布「仿行憲政」上諭、頒布「欽定 憲法大綱」，似乎憲政的「大餅」就要讓國人吃到了，但1911年5月在立憲運動壓力下成立的「皇族內閣」——十三位閣員中滿洲貴族九人，漢族官僚僅四人， 而貴族中皇族又佔七人，讓人們不但失望，而且看清了滿清統治者畫「大餅」的根本目的——那只是為了更好更巧妙地延續自己的特權，更徹底看透了滿清統治者的 極度自私與愚蠢短視。於是，5個月後武昌城內一聲槍響，這個專制王朝一命嗚呼，那個美麗的「未來大餅」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隨後的國民黨人也是給中國老百姓畫過美妙的「未來大餅」的。軍政、訓 政、憲政，就是做那最美「大餅」的三個階段。應該說，當年很多國民黨人確是真誠設計這個大餅，並願意為之付出努力的，事實上他們也付出了巨大努力與犧牲。 但世事難料，取得政權之後，主要新貴仍然難逃人性之弱點，難脫既得利益之誘惑，難破利益集團之羈絆，獲得壟斷特權之後便捨不得放棄了，更由於外國勢力的入 侵特別是日本法西斯的侵略，憲政大餅就一直只能畫在紙上。其間蔣氏（從1927年算起）家族掌控大陸政權便達20多年（加上其後敗退在台灣的掌控，前後延 續60年）。時至今日，也只在台灣一隅算是基本做成了國民黨當年畫過的大餅。而如果不是後來台灣知識精英推動的思想解放與強力的黨外抗爭，台灣地區的最高 統治權在蔣家再傳幾代應該不是什麼意外，而照國民黨元老戴季陶的話，便是國民黨也要「至少執政一千年」的。那樣的話，那「大餅」的兌現也將同樣遙遙無期。

　　20世紀40年代可以說是中國人吃到「未來大餅」最多的年代，蓋因為 那時各種政治力量彼此爭雄，都要競相「畫大餅」以爭取民意。關於民主、自由、人權、憲政，關於言論、著作、結社、集會，關於報刊出版，關於國家軍隊，老百 姓都吃過很多味道鮮美的「未來大餅」。但隨後不但沒能真正吃到，獲得權力的新貴同樣「忘」了自己畫過的「大餅」，甚至連普通人提一提曾經畫過的大餅都成了 一種「罪行」。

　　20世紀50年代可說是中國人吃到的「未來大餅」最（狂）熱最新鮮的年代。大陸這邊有「大躍進」、「超英趕美」、「人民公社」、「窮過渡」「一步踏入共產主義」之大餅，台灣那邊則有「一年準備，兩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 「殺豬（朱）拔毛」「光復大陸」、「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等大餅。當然，最後大家都沒有吃到，老百姓卻還都要為此承受「折騰」並付出沉重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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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到這裡，不禁也想提一提筆者在1970年代後期也吃過的一個「未來 大餅」了。那時我就讀的設在村廟裡、「教室」頭頂上放著很多棺材、一到夜晚就陰森恐怖（那時沒有電燈，通電有了電燈那時80年代的事）的村小學，來了個部 隊轉業過來的老師。這位老師用自己帶的笛子做伴奏（那時候也沒有風琴，更別說鋼琴了），教我們滿懷豪情唱《社會主義好》、《我的祖國》，還激情澎湃地向我 們這些懵懂小子描繪道：到「本世紀末」，我們就可以實現四個現代化了，也就是快要到共產主義了，那時，大家都將吃穿不用愁，讀書不用錢，有寬敞明亮的教 室，有漂亮的樓房，你要想娶親住新房了，只需要向政府去要一把鑰匙就行了。呵呵，說得我們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現在回想，不知這樣的話算是應驗了沒有。「本 世紀」末早已過去，「四個現代化」是否實現已再無人提起。確實已有很多人過上了「好日子」，佔據了權力高端的那部分人更早已應有盡有，卻並不是「大家 都」。按中國的統計標準，是還有六千萬人未能脫貧，另有許多人隨時可能「返貧」。而按照聯合國的每人每天生活消費至少2美元的標準，我們的貧困人口不知還 要放大多少倍。不知這樣的情況能算什麼程度的「基本小康」——難道也要「被小康」？讀小學初中算是不用錢了，但高額擇校費與高中、大學的高收費讓很多人喘 不過氣。至於房子，根本不可能有想結婚就可以向「政府」拿鑰匙的美夢，而很多城市的房價，已經到了普通人非有黑色、灰色收入就買不起的地步了。至於為目前 的「發展成就」而付出的環境、資源、道義、倫理等等代價，恐怕不但當初很多人想象不到，而且也已經到了幾乎難以為繼的地步了。

　　然而，時至今日，我們仍然在不斷吃到「未來大餅」。 比如說，09年有人畫過一個美麗的「未來大餅」，就是「再過４０年」，「一個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將巍然屹立在世界東方」。前段時間則 更有人在畫過60年之後的「大餅」，認為再過60年，中國可以實現民主憲政。今年1月8日則有中科院「國家健康研究組」發布《國家健康報告》稱，由於中國 「國家健康」已於2007年「超越美國」，預計到2049年，新中國成立百年時，實現國際地位超越美國。這做「大餅」的時間被設計得越來越長，不知是畫餅 者的眼光越來越長遠了呢，還是根本就是對「大餅」能否真正做成沒有信心，於是就把它拖得越遠越好？反正40年、60年後，畫餅者大多已經不在，即便有人想 追究「言而無信」的責任，也追究不到當事人那裡了。

　　不要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的懷疑是有道理的。其一，很多 畫餅者與熱捧過這類「未來大餅」的人士，一有機會就把家人特別是子女以及財產往西方發達國家轉移。看來這些人是不打算讓自己的子孫後代在中國吃到美妙的 「大餅」了——如今的中國大陸，還有多少權貴沒有家人與財產在西方的呢？就算他們的孩子「向西方學習」是為了將來更好地「報效祖國」——姑且讓我們也這麼 相信罷，可是那財產也轉移出去，難道也是為了在外國更容易做成「大餅」然後回贈國內父老？如果一味地爭先恐後往外溜，如何能讓國人相信你在國內做那個「大 餅」的誠意？

　　其二，如果我們是真心想做成那「未來大餅」的，那應該從現在起就為做 大餅準備麵粉、餡料與其他佐料。比如，未來的「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國家」大餅，是需要有強大、成熟的公民社會為基料的——真正強大的國家不會由一群綿羊般 的順民組成，是需要以自由、民主、人權、法治、憲政等價值觀為核心餡料的，是需要堅決剔除腐敗猖獗、公信喪失、貧富懸殊、階層對立、環境惡化、資源枯竭等 等黴菌毒素的，是需要把權力魔獸規範在籠子里以防備它獨吞大餅的，是需要誠實守信、一步一個腳印以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的，是需要明確設計切實可行的做餅時 間表的——古今中外還沒有哪個國家能離得了這些元素而做出了「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大餅！可是我們看到的卻是，最該為「未來大餅」準備材料的某些人士，不 但自己毫不在乎，或者根本就不屑於去做什麼「準備」，而且對甘願為「大餅」準備材料的仁人志士刻意排斥乃至打擊，更有甚者動不動就將願意主動參與做「大 餅」者斥之為「敵對勢力」。這樣的情勢，叫人們如何相信那美妙的「未來大餅」會在哪一天突然落到我們頭上？

　　這一次，中國人能否在未來真正吃到那美妙的「大餅」，而不是又一次被 「意外」，被「忽悠」，乃至還要因為天真輕信、無視現實、掩蓋矛盾，不但仍吃不到「大餅」，還得先付出慘重代價——就如上世紀五六七十年代一樣？我以為， 要保證這一次的「未來大餅」不再落空，那根本的一條，應該是，這個大餅不再由某些人獨佔著只許自己設計，只許自己製作，最後又只許自己評判，而應該讓盡可 能多的人一起來參與設計，參與試做，參與評判！

　　林明理：（此文「編輯版」曾發表於09年11月24日的《雜文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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