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在一起工作久了,彼此不再那麼小心翼翼,鄭衛與麗莎仍舊各忙各的,很少交流。麗莎不算開朗的人,而且很有點憤世嫉俗玩世不恭的味道。鄭衛本來性格單純喜歡玩鬧,因為來美后連遭大難,現在也變得苦大仇深外加看破紅塵。這兩個人在一起,能夠象現在一樣相安無事,就已經很不錯了。鄭衛仍然與麗莎保持距離,凡事公事公辦。麗莎對自己的上司倒是沒有了戒心,可是她也不知道該怎樣跟這個沉默寡言面色陰鬱的亞洲人打交道。
大概感覺太沉悶了,麗莎帶來了隨身聽,一邊做實驗,一邊戴著耳機聽音樂。鄭衛知道,有的實驗室的老美用音響放音樂,也不管別人愛聽不愛聽,心想這個小洋妞做人還是很不錯的,至少懂得為別人著想。另一方面,麗莎每天做完實驗后,總會把實驗台清理乾淨才走,這點也讓鄭衛佩服,他自己就很難做到。麗莎一般是不加班的,八個小時之內好好乾,八個小時之外絕不幹。鄭衛則是只要醒著,就在實驗室里,恨不能一天干二十四小時。所以儘管鄭衛要讀論文、查資料、設計分析實驗,還要寫論文,他的實驗量卻一點不比麗莎少,等於說實驗室的活,鄭衛一個人做了三分之二。有了頂頭上司的以身作則,麗莎更覺得自己是只賺不賠了。
這天麗莎傍晚下班后,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坐在電腦前,玩打牌遊戲。鄭衛偷眼望去,是洋妞們常玩的那種類似打卦算命的翻牌遊戲,不由得撇撇嘴,覺得這玩藝不值得一笑。麗莎玩了一會,可能也覺得沒有多大意思,看鄭衛跑前跑后地忙實驗,便開口問道:「大衛,你要什麼時間才回家?」鄭衛想了一想說:「我不知道。一般一點或二點。有時候早一點,有時候……」麗莎說:「整個晚上,對嗎?我看到你的睡袋和牙刷在這裡。」鄭衛說:「有時候太忙了,我不得不呆在這裡。」麗莎繼續問:「那麼你在哪裡洗澡呢?」女孩子心細,她注意到鄭衛雖然很忙,可是絕不邋遢,總是乾乾淨淨的。鄭衛回答說:「在樓下健身房。」這是楊小靜當年逼著鄭衛養成的好習慣,他也覺得每天沖個熱水澡特別解乏,再說他天天跟麗莎這樣一個美女擠在一個屋裡,可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太臟。這倒不是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想法,而是不想丟中國人的臉。麗莎笑了,說:「那麼你健身了嗎?」鄭衛也不好意思地一笑:「沒有,很久沒有了。」麗莎好意勸道:「那樣不好。你會消費掉你的健康的。」鄭衛雙手一攤說:「我知道。可是,你看,我總是太忙。」說完繼續忙自己的實驗去了。
鄭衛的實驗中有一個間隙,可以休息一會。他正準備去自己的辦公桌前琢磨一篇新出的論文,麗莎叫住了他:「大衛,你會玩朴克牌嗎?」鄭衛說:「會一點。」心裡想著這就是羅切斯特先生問簡愛會不會彈鋼琴時她的回答。麗莎好奇地問:「你都會些什麼打法?」鄭衛說:「很多中國打法,嗯,還有橋牌。」麗莎有點難以相信,因為那歐美上層精英們玩的紙牌遊戲,難道一個整天在實驗室里狂乾的學生也會這個?她問:「你會打橋牌?你會什麼叫法?」鄭衛說:「自然和精確。還有些別的,不是很熟。」麗莎邀請道:「那你想不想上網打兩局?」鄭衛猶豫了,按說他最沒有自信的是學習和研究,最為自豪的就是玩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可是在美貌小洋妞面前露臉的大好時機。不過,自己已經把老婆玩跑了,學位也快玩丟了,哪敢還玩?看鄭衛饞兮兮猶猶豫豫的樣子,麗莎勸他說:「來吧,你也應該休息一會了。」鄭衛心想這是麗莎第一次邀請他,不好不給面子,便答應下來,只是說他還要做實驗,他不在時,麗莎頂上。
麗莎上網去約人打牌,問鄭衛說:「你要什麼級別的?」鄭衛說:「中等吧。」麗莎便定了一個中等等級分。等一會網上人湊齊了,鄭衛開始跟別人打,麗莎在旁邊看著,間或出出主意,解釋一些語言上的問題。鄭衛打了四盤,跑去做實驗去了,麗莎幫他打了二盤,他回來后,又打了二盤。一輪過後,他們榮幸升級。麗莎發現鄭衛反應快,計算精確,水平很高,就是叫牌不太准。她知道這是鄭衛語言上吃虧,跟對家也沒有配合經驗。她可是一點沒有想到這個亞洲人居然這麼牛,比自己都強,猛誇鄭衛。鄭衛雖然又開始得意,可還是不敢忘形。麗莎叫他繼續打時,他堅決拒絕了。麗莎當然也不勉強,臨走時佩服地對鄭衛說:「你是一個很高水平的牌手!」鄭衛苦笑道:「這個對我的論文並沒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