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的實驗室做了幾個月後,楊小靜剛剛熟悉了這裡的情況,正準備大幹一場時,她的老闆夫婿突然又宣布把她調到另一個實驗室,參加另一個項目的工作。儘管心有不滿,楊小靜還是二話沒說就過去了。除了因為鄭衛的事跟吉姆硬幹一場外,她從來不參與吉姆的任何決策,包括對她自己。她在工作上嚴格地扮演著一個下屬的角色,而不是把自己當成高人一等的老闆娘。她對自己的這種定位使吉姆非常滿意,也讓同事倍感欣喜,因為沒有人願意身旁總站著一個指手劃腳的告密者。不過,總是換新的地方、新的工作、新的同事,也讓楊小靜壓力倍增,乾的更累,因為要學很多新東西,也要十分注意熟悉新的環境,還要處理好新的人際關係。可是她反過來一想,這樣也能使自己的知識面更廣,以後可以適應各種不同的工作,應對不同的情況,所以也就心安了。她對吉姆一句埋怨沒有,只是說:「我都要成萬金油了。」吉姆問她:「什麼是萬金油?」她說:「就是什麼都能幹,什麼都干不好。」吉姆笑道:「是,我就是要讓你變成萬金油。」楊小靜不知道吉姆是沒有聽懂,還是另有打算,反正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他是為她好。
在這個實驗室做了一段時間后,楊小靜又開始擔心吉姆那一天又會突然把她調到鄭衛的那個實驗室。她只好事先給吉姆打招呼說:「親愛的,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只是請求你不要把我調往大衛那個實驗室。」吉姆會意,說:「你不願意跟大衛一起工作,是嗎?」楊小靜說:「如果你認為有必要,我是會去的。只是,我和他都會覺得很尷尬。」吉姆奇怪了:「為什麼呢?你曾經為了他,要拋棄我而回北京,不是嗎?」楊小靜笑著撫摸了兩下吉姆的臂膀,以表示親切安慰。她斟詞酌句地解釋道:「那也不僅僅是為了他,也是為了咱們實驗室的工作,為了一種原則。」吉姆並不深究,說:「不管怎麼,他留下來了。他應該感激你,不是嗎?」楊小靜搖頭苦笑道:「他不知道這件事。他一定會認為,是我讓你踢他走的。」吉姆也苦笑了:「是我在當系主任,不是你。為什麼我做事情而需要你負責任呢?」楊小靜解釋說:「因為我是你妻子。中國人都會這麼想。」吉姆說:「所以你幫助了他,他還是恨你,對嗎?」楊小靜再次苦笑道:「是啊。唉,人生在世,哪有不受委曲的?」吉姆不解地問:「你一定知道他會這樣,對吧?可是你為什麼還是要幫他這個忙呢?」楊小靜知道這事不能解釋,也無法解釋,只好最簡單地說:「因為是他帶我來到了美國。在這裡又遇見了你。他改變了我的一生。」吉姆真誠地說:「你這麼優秀,你自己也可以來的呀。」楊小靜聽了,只有更多的苦笑。這樣的事情,吉姆是永遠不會理解的。她家在北京,卻連大學都考不上,怎麼來美國呀?就算她想逃荒要飯過來,中間還隔著深深的太平洋哩。她只好淡淡地回應:「也許吧。可是事實上是他帶我來到美國的。」吉姆輕輕拍了拍她年輕姣好的臉蛋,動情地說:「我喜歡懂得感恩的人,也喜歡聰明而知道怎樣對待別人的人。」
提到鄭衛,吉姆思考著說:「寶貝,現在我認為也許你是對的。他比我以前所認為的要好很多。他現在開始用他的腦子了,也在向前運動。你說的對,他是一個聰明人。」楊小靜不多說什麼,只是描述自己的所見所聞:「他是你的學生,我不知道他的研究進展如何。只是我發現,每天我去實驗室的時候,他已經在那裡了。我離開的時候,他還沒有走。」吉姆點點頭說:「是啊,他在努力,非常努力。所以他的前進比我所能想象的要快很多。」每個老闆都是喜歡努力的下屬的,這也是為什麼每個下屬都會在老闆面前做出努力工作的樣子。吉姆顯然對鄭衛的表現感到高興,楊小靜趁勢提醒他道:「可是他仍然是一個試讀生,他沒有錢支持他的生活。」吉姆凝視著她,臉色嚴肅起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還需要再看一看。而且你要明白,在我這樣一個負責任的位置上,不能輕易做出決定,也不能輕易改變決定。」楊小靜撒嬌地抱著吉姆那個已經有些花白頭髮的腦袋說:「老頑固!不過,我理解你,管那麼多人呀,一定要按規則辦事,不能對待每一個人都不一樣。」她知道鄭衛支持一年應該沒有問題,現在提醒一下吉姆也好,只要到時間他能把鄭衛轉回成正式學生並給他生活費,他就可以堅持到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