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晚上,鄭衛又去劉娟那裡一起做飯吃飯。他到時肖君傑已經在那裡了。這個高個子永遠會早到,卻沒法晚走,因為只要鄭衛說走,劉娟就會讓他一起走。劉娟正在切菜,旁邊放著肉餡和麵粉袋,看樣子是要包餃子。
劉娟一見鄭衛就板著臉問:「鄭衛,你幹什麼了?」鄭衛蠻不在乎地隨口回答:「沒幹什麼呀。」劉娟生氣地繼續問:「你是不是打紅脖子了?」鄭衛反問:「他自己說的?」劉娟一聽鄭衛的意思是承認了,更生氣了:「沒有。不過別人都說他被人打了。你怎麼能打人呢?」鄭衛一臉狠勁眼冒凶光地說:「他敢碰你,我就打他!他要是真敢欺負你,我就宰了他!反正我活著也沒啥意思!」劉娟氣得直跺腳,高聲叫道:「你知不知道你會被開除的!好容易……好不容易……」她說不下去了,淚水流了出來,轉身跑到沙發那邊哭去了。
肖君傑痴痴地看著劉娟。他是近幾天來第二次看到劉娟流淚了,不過這次他是在正面看到她生動的表情。她臉上的每一絲變化,馬上就永久性地銘刻在他的腦子裡了。他有一種想要去把她抱在懷裡的衝動,他想要用自己的生命保護她,儘力為她做他所能做到的一切。可是那一瞬間,他也明白自己幾乎沒有希望了。他真恨自己為什麼那麼愚蠢、那麼軟弱,為什麼當時就沒有揮起拳頭狠狠地砸在紅脖子的臉頰上?自己只想著去叫警察,這樣怎麼會討得這個嬌柔少女的歡心呢?
鄭衛最怕的就是班長,一看劉娟氣哭了,便不敢再犟,趕緊跟著去勸,快走到她跟前時,又覺得不對,回身把發怔的肖君傑也拉上。他們過去看到劉娟坐在沙發上垂淚,鄭衛連忙認錯:「班長,我錯了。我再也不打人了,再也不讓你為我操心了。我算著紅脖子不敢報警的,別擔心,我不會有事。」他又悄悄捅一下肖君傑。肖君傑趕快說:「凱瑟琳,沒事的。大衛在這裡,好好的。」又問鄭衛:「你什麼時候打得他?」鄭衛回說:「星期四晚上。」肖君傑又問:「警察有沒有來找過你?」鄭衛說:「沒有。」肖君傑分析道:「他沒有報警啦。當時沒報,過了兩天了,怎麼報?」鄭衛又趕著表功說:「我要是不打他,他還是會來找你糾纏的。對他這種人,就得來狠的!」肖君傑也說:「他很難纏的啦。臉皮好厚!」鄭衛又說:「班長,要不你吩咐一下,我跟傑克都該幹些什麼,我們來做,你先休息一會。我這都餓得不行了。」劉娟用面巾紙擦了擦眼淚,抽泣著低聲問:「真是沒事呀?」肖君傑分析說:「他要有傷,現在都快好了。他要是現在才去報警,警察肯定會問他,為什麼當時沒有報告呀?他怎麼解釋?沒事的啦!」劉娟這才放下心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跟著兩位男士一起回到廚房。
劉娟心情慢慢平靜下來,開始指揮兩個同伴一起做飯。她讓鄭衛和面,又給肉餡里加上調料、植物油、醬油和水,讓肖君傑朝著一個方向使勁攪。肖君傑問為什麼不用攪拌機,劉娟和鄭衛都說,這樣好吃。肖君傑又問為什麼要向一個方向攪,劉娟和鄭衛回答不上來,只好又說,這樣好吃。肖君傑搖頭說:「怎麼會這樣子?太神奇了。」劉娟和鄭衛都笑。
等面和餡都準備好了,劉娟擀皮,鄭衛包餃子,肖君傑啥也不會幹,只好負責打雜。劉娟問起鄭衛怎麼打得紅脖子,鄭衛見劉娟不生氣了,而且自己打從老婆跑掉后,就沒有這麼開心過,便開始大講特講自己的得意之作,從如何準備和等候,到怎樣從黑暗中衝出去對紅脖子拳打腳踢,還有就是提醒他不要報警。鄭衛講得興高采烈,還時不時比劃幾下。肖君傑說他太野蠻了,鄭衛說對付野蠻人就只能變得野蠻。劉娟跟著笑。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鄭衛這麼高興了,為他的高興而高興,也為他的真誠而高興。鄭衛見劉娟一直笑,心裡明白其實她也恨透了紅脖子,只是怕打了他會給鄭衛本人帶來麻煩。
餃子快出鍋時,鄭衛說:「我來嘗一嘗熟沒熟。」撈起一個餃子就往嘴裡送,燙得他一邊吸溜一邊叫:「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劉娟笑說:「你別燙著了。」肖君傑笑道:「他打了人,高興得很,不怕燙的!」三人都笑。鄭衛說:「我打他的時候,心裡想著打得就是那個賤人和她那個洋姘頭,也算出了一口氣吧。」神色暗淡了一會,又搖搖頭笑道:「我這個人也許不適合讀博士,倒適合做殺手。」肖君傑問:「你敢殺人嗎?」鄭衛笑說:「遊戲里經常殺。」三人又笑。
鄭衛吃餃子又多又快,劉娟笑他是饞鬼,他說他打來美國就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肖君傑問他西餐不好吃嗎?他說感覺不一樣,畢竟是家鄉的東西,以前可是過年才能吃得到。劉娟也吃了不少,說吃撐著了。肖君傑說好吃,卻吃得不多。鄭衛說他天天吃好吃的,把嘴吃刁了。肖君傑說他要保持體型,晚上不可以多吃。劉娟便說她今天晚上要多做半個小時的健美操。二位男士一致認為劉娟體型很好,不用耽心。鄭衛還說,整天累得要死要活的,怎麼可能發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