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靜自己也遭到了老公兼老闆的突然襲擊。在一次實驗室大會上,吉姆宣布把楊小靜調往另一個實驗室去做另一個項目。這次楊小靜雖然覺得突然,卻也欣然接受,畢竟吉姆有他的考慮,而且人家是老闆嘛,老闆的話就是聖旨。吉姆回家后問她,對自己的決定有什麼看法,她笑嘻嘻地簡單說:「你是老闆。」吉姆說:「如果是別人,我會事先跟他商量的。」楊小靜說:「對我你不必。只要能幹活,我去哪裡都可以。」吉姆苦笑著說:「你就是一個工作狂。」楊小靜再次說:「你不懂得有工作做是多麼幸福!」
換了個工作位置,楊小靜的壓力雖然增大了,因為要學許多新東西,但這樣她以後能幹的活也多了,更不怕沒有工作做了,所以她做得很起勁。跟往常一樣,她又是早起晚歸,發奮苦幹,絕不偷一秒鐘的懶。不僅是份內的活,她自己能想到的活,別人請她幫忙的活,還有大家不願乾的活,她都干,而且搶著干。有不會做的活,她肯定虛心求教。如果活做的不熟或不好,她肯定道歉,而且下次一定能夠做好。她非常用功也非常用心,進步可謂神速。她的積極努力和工作態度,得到同事們的一致稱讚。時間久了,大家對她的看法逐漸好起來,都說這個女孩其實還是很不錯的,尤其是當了老闆娘,一點架子不擺,也從不搬弄是非,找別人的麻煩。甚至有人欺負她,把她乾的活說成是自己乾的,她都沒有反駁,安安靜靜地接受了。有老太太問她為什麼,她說:「我要是沒有工作了,吉姆會養我。他要是丟了工作,就麻煩了。」結果大家對她的印象是越來越好,都說靜人並不壞。其實這些都是她媽以前耳提面命教她的,吃點小虧不必計較,日久見人心嘛,以後總會得到厚報的。她現在想要的,其實也是人心。
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鄭衛深深地體會到,這他媽的老闆比父母更重要,你跟父母怎麼吵都沒有問題,可要是得罪了老闆一回,你就死定了。他現在不敢再把德高望重的老闆稱之為「老洋狗」了,也不敢把尊敬的老闆娘叫成「臭婊子」了,可是讓他再象以前一樣,對老闆必恭必敬崇拜萬分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不再叫老闆為巴特曼博士,而是學著美國學生的樣子,直接嚴肅地叫他吉姆。至於楊小靜,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當面不理,背後改稱「賤人」。這個老吉姆也是一根筋,對你是叫他博士、教授還是直呼其名,根本不在乎,你跟他說話時是面帶媚笑還是公事公辦,他也不在意,他要得就是真金白銀,就是要你告訴他,你到底干出什麼來了。
鄭衛又發現,因為自己英語不夠好,自信心不高,所以總是做了十分只能說出六七分,而那些美國學生、印度學生,屁大點事兒,都能夠吹得天花亂墜,結果老闆很欣賞。當年他還教劉娟學會吹牛,沒有想到自己最後吃虧多少也吃在這上面。既然被吉姆開除了一回,又被他剝奪了生活費,鄭衛對老闆也就不那麼畏之如虎了,在實驗室大會上雖然依舊一言不發,跟吉姆單獨彙報時,卻是不管說不說得清楚,一定有多少說多少,絕不謙虛。實驗中或讀論文時,碰到問題或有什麼小主意,他也會給吉姆發電郵,表明自己干著呢、想著呢、進步著呢。再加上他天天堅持在實驗室呆著,老闆啥時間來看,他啥時間都在,吉姆對他的臉色,也逐漸柔和起來了。
可是鄭衛還是沒有自信,一碰到困難,馬上就認為自己不行,實在太差,自怨自艾,甚至自暴自棄。劉娟總勸他,說你很聰明的,別人能行,你就能行。可他就是看不起自己,不敢迎著挑戰往上沖,總是想躲,總是想逃。而且自從發現了那些華而不實的竅門后,他吊在高空的心,總算降到了半空。時間略長,老毛病又犯了,他又開始懶散起來。工作日他不敢不在實驗室里熬時間,周未老闆看不到,他就能偷懶就偷懶了。起初是周末晚上不去了,看看電視玩玩遊戲放鬆放鬆。後來是早上也不去了,睡個好覺,磨刀不誤砍柴工。最後乾脆找理由整天都不去實驗室了,反正看論文頭痛,努力沒有方向,也不相信自己這種垃圾能做出什麼好東西來,還不如呆在家裡混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