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眠之夜
楊小靜靜悄悄地回到實驗室上班了,仍然跟以前一樣,拚命干,拚命學,非常努力。除了複雜的眼神和隱約的流言外,同事們沒有其它異常表現,好象一切正常,什麼都沒有發生。畢竟,木已成舟,多說無用,況且那是人家的私事,又不違法,誰也管不著。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端著老闆的飯碗吃飯,誰也不敢跟老闆過不去。在美國,第一惹不起的是老闆,第二惹不起的是警察,所以甭管這事道德不道德,沒有誰敢跳進來趟這個渾水。至於倒霉蛋鄭衛,好心人也只能勸他節哀順便,胳膊擰不過大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嘛。還有幾個中國人給他大講同胞的老婆被洋人拐跑的各種慘事,彷彿別人的不幸,能夠減少鄭衛的痛苦似的。
楊小靜不但沒有因為新的特殊身份而趾高氣昂,反而變得比以前更低調、更謙恭,見到實驗室的人甚至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一則她很清楚別人會怎麼看她跟吉姆的這件事,她沒有淺薄到要拿這事去炫耀,去惹來更大的反感;再則她更明白,威望和信任,都是自己干出來的,不是別人可以賜予的。吉姆是吉姆,她是她,她要靠自己的努力去變成強者,去贏得別人的尊重。
當然,她儘可能地躲著鄭衛,很害怕他會來找自己的麻煩,比如跑到她的實驗室里大吵大鬧甚至打她。如果他罵出什麼難聽的髒話來,會使她名譽掃地。如果他打人被警察抓起來,不僅對他不好,她自己也會又成為校園的新聞中心,以後更沒有辦法見人。不過,這些可怕的情況,一直沒有出現。她稍稍鬆了口氣,又一次對鄭衛心懷感激。她覺得這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情況了,她和鄭衛可以算是好合好散。
其實二三個月過去,老婆變成老闆娘有好一陣了,鄭衛的衝天怒火,也變得暗淡下來。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葯,無論當初傷得多重,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一切都會過去。況且鄭衛再不理智,也很清楚,這就是「愛到盡頭,覆水難收」,怎麼都不可能挽回。這賤人已經變成老闆夫人了,他寄人籬下,不可能不投鼠忌器。他本來的退路諸如轉碩甚至退學,都是以太太有工作收入且能辦綠卡為前提的。楊小靜這一跑,他什麼依靠都沒有了,除了自己繼續奮鬥,也真是別無它途。
當然,仇恨入心,也不是那麼容易抹去的。有一次楊小靜從廁所出來,正好迎面碰到鄭衛。她嚇壞了,低著頭貼著牆根想從他身邊溜過去。鄭衛看到了她,故意昂起頭來,做出一副極度不屑的樣子。在他們交錯的那一瞬間,她清楚地聽到鄭衛低聲罵道:「賤人!臭婊子!呸!」她的淚水一下子沖了出來,捂著臉哭著跑回了實驗室。
楊小靜幹活更拚命了,她一定要干出一番事業來,證明給鄭衛、「當牛做馬的」、還有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看一看,她找吉姆根本不是為了錢,她自己能養活自己,她幹得絕不比任何人差。吉姆現在晚上時不時又要去泡咖啡館,不是為了跟誰聊天,而是要等楊小靜。每每看到楊小靜累的話都不想說,有時候躺在車後座上就睡著了,他都是既心疼又無奈。無論他怎麼勸,他的寶貝總是說:「親愛的,別耽心,我很好,我很快樂。我喜歡我的工作,喜歡這樣的生活。你不懂得,有工作做是多麼幸福!」
這天楊小靜又是干到深夜才一搖三晃地走出實驗室。吉姆陪著她一起走向室內趴車場,就是鄭衛當年經常跑來參觀靚車的那一個。楊小靜挽著吉姆的手臂,拖著疲憊的步伐走著,突然看到最明亮的那盞路燈的正下方,停著一輛嶄新的紅色敞棚小寶馬,真是帥呆了、酷斃了、漂亮死了,她不由地瞪大眼睛叫道:「哇,好可愛!」吉姆問她:「你想不想要一輛這樣的車?」要是以前對鄭衛,楊小靜早就喊著想要了,可是對吉姆,她並不想顯得太貪婪。她搖搖頭說:「不想。你說過這種車是富家子弟開的,我以後買一輛職業人士開的車就行了。」吉姆嘆了口氣說:「我很遺憾。這麼說我只好把它退回去了。本來我是想把它做為禮物送給你的。」楊小靜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吉姆:「你開玩笑吧?我的上帝呀!這是真的?」吉姆微笑著按了一下手中的搖控器,那輛小寶馬立即叫了一聲,前後的燈都放射出歡快的光芒。楊小靜「啊」地叫了一聲,衝到小寶馬車前,左摸右看,喜歡的都快瘋了。突然,她不動了,眼淚慢慢地流下來。她慢慢地走到吉姆身旁,慢慢地撲進他的懷裡,抽泣著說:「親愛的,你對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太謝謝你了!」吉姆看到她激動地直哭,擁著她笑著說:「其實我是自私,想讓你以後自己開車上下班,我就不用等你了。你為什麼快樂成這樣?好象咱們結婚時你都沒有這麼快樂呀。」楊小靜抹抹淚說:「因為我們已經結了婚了呀!現在你不送給我汽車,我也不會跑呀。這證明了你對我的愛!」吉姆深情地抱緊她說:「靜,我愛你,非常愛你!愛,就要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