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辦晚會那天下午,楊小靜特意給自己安排了半天假,把實驗室的工作能往前趕的往前趕,實在不行的就只好放一放。她先在家裡睡了個午覺,保證自己晚上精神抖擻,體力充沛,又用水氣蒸了蒸臉,以使自己看上去容光煥發,美麗超群。還用了個把小時溫習了一遍綵排的內容,設想了一些出現各種狀況的應對之道。下午四點多,她就來到學校的活動大廳。她要化妝、換衣服、熟悉場面、臨場合練,都要儘力做到最好。她覺得自己的優點,就是做事認真,象自己這種不算多麼聰明的人,如果再不認真努力,在美國是沒有辦法呆下去的。在蒸臉的時候,她也感覺到,其實自己還是挺想去做主持人的。雖說是有一點虛榮心,但更重要的是,因為一直不順,她總想證明自己,現在自己已經是王冠堂堂正正的研究助理了,也該揚眉吐氣一回了。想到這裡,她不由地笑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艱辛,總算走上了安身立命之路,自己真是既幸福又幸運的人呀!
臨開場前半個小時,鄭衛才匆匆趕到劉娟實驗室接上劉娟去看演出。他今天下午又跑去幫別人修車去了,然後再被人請去吃自助餐,要不是老婆有令必須把劉娟接來,他可能現在還在慢嚼細咽其樂無窮哩。楊小靜不僅叫了劉娟,還請了齊姐、李三姐以及「當牛做馬的」等幾乎所有認識的人來捧場。劉娟聽說是楊小靜主持,那也是非來不可。其實劉娟已經有好久沒有敢在這種場合露面了,因為每次她都會受到一些青春期雄性的糾纏甚至騷擾。如果都是帥哥、牛人,至少還不令人討厭。問題是大多是一些自命不凡的猥瑣男人蜂擁而至,她通常都以一付不理不睬的態度應對之。即使如此小心,她還是給自己惹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有一次一個蠻陽光的新生跑來跟她套近乎,她看是一個小孩,就沒有那麼冷淡。沒想到現在的小孩激素吃得多,成熟得早,天天往她的實驗室跑,一付死纏爛打不搞姐弟戀就不行的架式。劉娟一再叫他不要來了,怎麼都不管用。後來鬧到她幾乎無法工作,只好叫來校警。一個大塊頭警察跑來對小男孩說,如果他以後靠近到劉娟一百英尺之內,就把他送到監獄里去。小男孩知道自己是徹底沒戲了,在樓道里大哭不止。這事弄得全校轟動,有好長時間,劉娟走到哪裡都低著頭,一副犯了錯誤的樣子。好在象小男孩這樣情感豐富的人,學習不太可能很好,在王冠呆了沒有多久,就轉學走了。劉娟這才鬆了一口氣。
鄭衛帶著劉娟進入活動大廳時,當真是顧盼自如,得意洋洋。才貌俱佳的老婆馬上就要閃亮登場了,身邊又跟著一個人見人愛的大美女,擱誰都一樣,想不驕傲都難。廳里擺了很多大圓桌,各個桌子前都坐著一些人。當他笑嘻嘻地往一群沖他招手的狐朋狗友桌旁鑽時,劉娟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指了指一個幾乎坐滿家屬的桌子。鄭衛這才想起來劉娟屬於珍稀動物,需要嚴加保護,只好沖哥們的桌子拱一拱手,跟著劉娟坐進婦女小孩窩裡去了。這個桌前只剩下兩個座位了,他們填進去正好滿。劉娟鬆了一口氣,抬頭一看迎來好些聚焦的目光,趕快低下頭在桌子上找東西吃。鄭衛則是向張三招手,朝李四點頭,忙得不行。
這時,鄭衛側前方有一個面相成熟、個子中等的男性向他笑著點頭,他一看不認識,就沒有理睬。可是那個男的又站起來向他招手,他左右看一看,沒有別人跟那個人目光交流,便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問,是不是跟他打招呼。那個男的站起來往他這邊走,他馬上明白又碰到登徒子了,心裡直後悔自己怎麼得意忘形,根本不該理這傢伙的。他用胳膊輕輕碰了一下劉娟。劉娟抬頭掃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那人走過來用英語說:「我見過你們的,我也在醫學院工作。我是洪博士。」說著向鄭衛伸出手來。鄭衛沒有辦法,只好跟他握了一下,用中文說了句:「你好,洪博士。」心裡想,這名字聽起來就象「紅脖子」(鄉巴佬)。他又把手伸向劉娟,嘴裡說道:「我知道你,就是那個小男生為之哭泣的人!」劉娟最怕別人提這事,心裡煩得要死,便裝作沒有看見,不肯理他。可是這小子臉皮很厚,硬勾身把手伸到劉娟的眼睛跟前。劉娟抬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晃了晃自己手上拿著的吃的,表示自己沒有辦法跟他握手,然後就把頭轉開了。這個紅脖子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強搶民女,只好訕訕地收回手,對鄭衛用英語說:「你的朋友好象不是很友好呀。」
鄭衛見到紅脖子在這個中國人成堆的地方,堅持說一口帶有濃厚中國鄉土氣息的英語,心裡直感嘆王冠怎麼什麼鳥人都有。紅脖子又用英語說了一通會場布置不錯、人很多之類的閑話,鄭衛左張右望心不在焉。紅脖子大聲問:「你跟我在一起嗎?」鄭衛只好用中文回答:「我英語不好,你能用中文說嗎?」 紅脖子這才用中文回了句:「當然。」這時坐在劉娟旁邊的小孩跑去跟別的小孩玩去了,紅脖子很不客氣地立即坐到劉娟的身邊。劉娟不理他,悄悄地往鄭衛這邊靠。紅脖子沒有辦法,只好越過劉娟問鄭衛學什麼呀,在哪個實驗室工作呀,說得比英語流暢多了。劉娟站起來拉了一下鄭衛,鄭衛就勢跟她換了一個座位。這下子紅脖子問話方便了,可是也沒有興趣再問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