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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全部離校,學校顯得特別的寧靜。大道上的路燈,在控制系統的調控下,只星星點點的亮著,校園裡一片朦朧。
辦公室,劉玉松李若水呆坐著。任憑夜幕將他們重重包圍,燈都沒有打開。今天是最後的期限,馮老大並沒有出現,連電話也沒有一個。相關的電話倒有兩個,一個是教育局計財科的科長,談的是下年度經費預算的事情,最後提到食堂承包,講的也是原則。衛生局衛生監督科的電話,強調了學校在寒假期間,要對食堂做徹底的消毒處理,最後,有意無意的提到,承包組這幾年衛生措施還是到位的。馮老大神龍見首不見尾,雲里霧裡一鱗半爪。
此時,君來大酒店的后廂房,神龍馮老大正品著上好的龍井,但並非神閑氣定。王有才過來打招呼:老大,看把你一個人冷落的。年底的事兒有特別多,要請各路神仙來坐坐,還要送點禮品什麼的。昨天你叔丈人也帶著衛生線上的一幫人來我這喝酒,說了你的事兒。也真是啊,衛生局出面說話確實不太妥當,還不如我們老同學之間說話直接。
老大說,你別叫我老大老大什麼的,你才是老大,餐飲協會的會長,我們的老大。我叔丈人那裡我也沒有太多的指望,他們打個電話,也就是講講原則什麼的,用放大鏡都找不出問題,但具體的事兒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你老同學是學校的老大,還得靠你這位老大,搞定我們學校的老大。
王有才說,客套話就免了,你叔丈人也幫了我不少忙,他的意思我也清楚,別讓你們僵著,讓別人插一杠子,叫什麼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肥水落到別人家田裡。——他們講的三個條件,最不能接受的是哪一點。老大說,第三點。每年一簽,還不要了人的命。如果一年到期,教師再提意見冒泡泡,再增加上繳款。我就是天天在走鋼絲,如履薄冰,擔心受怕的過日子。王有才:你的意思呢?老大:十年。王有才:不可能。十年多大的變化,你讓他把學校賣給你啊?至多三年。老大你聽我說,財大必炸。弦子繃緊了,兩敗俱傷。老大說,好,我聽你的。王有才:那今年的年終上繳,就不要再爭了。教師們看重這一點,而在你,並不是最關鍵的。老大笑了:今年的年終增加上繳,本來就不在合同裡面,是他們提的簽訂合同的先決條件。我呢,正好,我把它放到最前面,跟他們爭,虛晃一槍,轉移他們的視線呢!他們還太嫩呢!王有才:繞不過你這年齡不大的老狐狸。
劉玉松電話響了,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特別刺耳,顯示屏在灰暗中特別明亮。劉玉松趕快拿起來,一看,是王有才。王有才:在哪?劉玉松:學校。王有才:放假了,還日理萬機啊。到我這聚聚,放鬆放鬆。劉玉松:真的有事呢。王有才:是不是為馮老大那點破事?劉玉松:怎麼什麼事情都逃不出你的法眼啊?王有才笑:我再約一下李若水,一起到我這裡坐坐。劉玉松:李主任在這裡呢。劉玉松按了免提,李若水清晰地聽到電話里王有才的聲音:我呢,約一下馮老大,一起喝點酒,什麼事情還不是人說和的。劉玉松:不去。今天是跟他約定的最後期限,除了他馮老大,死了殺豬匠,還吃連毛豬?他今天不簽,以後連門兒都沒有。王有才:他說過不簽嗎?只是條件嫌苛刻了些。談判的本質就是雙方做一些妥協,雙方作一點讓步。你們讓他無利可圖,還有什麼幹頭?
李若水說,我們知道,合作就是為了雙贏。我們也知道,商人無利不起早。我們給的條件夠優惠的,他們不幹,有人搶著干。不是說,競爭越充分的地方賺錢越少。我們給他簽合同,而不到社會上去招標,實際上給了他一個半壟斷,怎麼可能賺錢少?
王有才說,真人面前不說假,不瞞你們,馮老大確實找過我,在我面前哭苦呢。今年的年終上繳能不能不增加?
劉玉松抬頭看李若水的態度,昏暗中看不出李若水的表情。李若水使勁搖頭。劉玉松說,不可能,老師那裡通不過。王有才說,那以後的上繳款,能不能降一點?劉玉松說,更不可能。王有才;那麼,風險抵押金呢,這一塊能不能免除?
李若水說,你跟馮老大說清楚,交納風險抵押,對他也有好處,有個緊箍咒,如同交通法規,對開車的人也有好處,誰也不想出事。
王有才說,訂立合同是雙方的事情,你們總得有點讓步,不能完全按你們一方的意見,也得給我我這個老同學面子。這樣吧,我一手托兩家,做一點主,把合同一年一簽改為五年。你讓他們年年擔驚受怕,沒個根,他們不安心,你們也少了可靠的合作夥伴。五年,怎麼樣?
劉玉松不說話,李若水伸出三指頭。劉玉松說,至多三年。王有才說,我馬上跟他聯繫,爭取說服他,他也得給我一個面子。
君來酒店。王有才放下電話,說,搞定。怎麼樣?馮老大豎起大拇指:你真不愧為我們的老大。王有才說,過一會兒,我派小姨子跟你一塊過去。馮老大說,你怎麼不去啊?王有才說,你傻啊!幾個大老爺們綳得緊緊的,女人是最好的潤滑劑。老大笑道: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王有才說,他們不是狼,你才是,吃人不吐骨頭。
馮老大跟項副總進校的時候,辦公室燈火通明,李若水把合同的原稿略作了修改。
君來的阿慶嫂把小拎包扔在沙發上,笑著說,劉校李主任,你們以校為家啊。李若水把合同遞給馮老大,老大拿過去認真的看。阿慶嫂說,看什麼看啊,在一個鍋里掄馬勺,在一個戰壕里作戰,十多年了,校領導還會賣了你啊?
老大隻是笑,繼續看他的合同。阿慶嫂說,我還沒有跟你算賬呢。我們家徐偉我表弟啊,還想承包學生食堂吶,儘管他那不上交,但他都是服侍的教工啊,根本賺不到錢。你這麼一簽,他連競標的機會都沒了。轉臉對劉玉松兩個說,來之前,還在跟我姐夫討價還價,還想賴掉今年增加的上繳款,被我姐夫罵得狗血噴頭。轉頭對馮老大說,看什麼看啊,還不快簽啊。一句俗話怎麼說的,「男女網友見面不上床,開什麼玩笑?大家都這麼忙!」
雙方簽好合同,阿慶嫂說,老大真服了你,簽合同也不請人喝個酒,哪怕開瓶香檳慶祝一下。李若水說,酒就免了吧,以後還在一個鍋里吃飯呢。阿慶嫂說,酒免了,禮節不能免,學學外國人,你們擁抱一個。看他們沒有動作,阿慶嫂說,怎麼都傻啦,我示範一個。說著,就使勁兒給劉玉松一個擁抱。李若水還沒有反應過來,阿慶嫂抱住她的頭又是一個擁抱,兩個乳房壓得他滿臉通紅。
老大說,還有我呢。阿慶嫂說,我從他們身上傳染點文人氣,你呢,混身煙火味,還有騷氣味兒。
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