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市一中(中篇小說)12——13

作者:YXJ1999  於 2011-1-22 17:36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1評論

      12

    在理想大道,李若水碰到劉玉松。劉玉松說,怎麼不在家休息幾天?

    李若水說,學校里壓了一大堆事情,在家裡也不踏實,就是這個命。

    劉玉松說,也是。教育局視導動員會議剛結束,說不定要到我們學校。

    李若水說,你不要抱幻想了,已經兩年沒有來,今年又是你第一年主政,想跑也跑不了。

    劉玉松說,也是。你把所有面上的工作準備好,所有教研組、年級組的工作計劃,各任課老師的教學計劃、教學進度、備課筆記、布置的作業,都收上來看一看,有需要補救的趕快落實。

    李若水笑道,就是不知道視導組老爺們的嗜好。有的喜歡聽彙報,看面上的工作是否轟轟烈烈,對視導組的態度怎麼樣。有的喜歡用顯微鏡找問題,好像問題愈多證明他們的工作愈實在細緻。有的喜歡用放大鏡找經驗,回去寫報告的時候,有文章好寫,好推廣。

    劉玉松說,管他什麼愛好,我們把應該做的工作,面上的工作做好,至少認為我們態度比較好,我們又不是他們肚子里的蛔蟲。不過,我有機會還真的要看一下是誰帶隊,文章不要中天下,只要中一人,看你試卷的老師認可,你就過關了。

    李若水覺得,劉玉松的確有大將風度,波瀾不驚,但還是提醒他說,後勤這一塊,在教育局是出了名的,儘管不是視導的重點,也要做好準備。

    劉玉松說,你上次說,總務主任實在不行,就把他換了,我到現在還沒有找他談呢。

 

    校長室,劉玉松跟陳元談話,明確告訴他大家對後勤工作意見很大,視導組很快就會過來,恐怕到時候大家說得沒更尖銳。陳元感到很委屈。

    劉玉松說,你主管總務,後勤工作一團糟你脫不了的干係。

    陳元說,儘管我是總務主任,但都是按校長的指示辦事的。我知道老師們的議論,說我就是胡校長的家丁、傭人,還好,沒有說是太監。

    劉玉松說,人家說的是不是事實呢?

    陳元有些激憤:劉校,哪個人特別願意做奴僕,還不是被逼出來的。一向唯命是從的陳元,眼睛里冒出一團火。

    劉玉松認真聽他說。

 

    教導處辦公室,李若水跟吳天度談話。

    李若水說,你們那活寶曹芳到校了沒有?

    吳天度面無表情的說,來了。

    李若水說,你這個指導老師怎麼當的?到底怎麼回事?

    吳天度說,她身體不好,請假休息兩天,我還能說什麼,最後還不是你們教導處批的。

    李若水說,七天長假,還沒有休息好,一上班就請假。

    吳天度說,可能剛流了。

    李若水說,什麼流了?

    吳天度說,人流啊,你沒有看見她沒精打採的樣子?

    李若水說,她男朋友也太不負責任了。

    吳天度說,你說她男朋友,哪個男朋友啊,誰說得清。她男朋友多著呢,走馬燈似的。到辦公室找她的,我看見就有兩個,一個是眼鏡,細高個,一個個子矮,胖墩。

    李若水說,她在高低胖瘦中迷失了方向,摸不著北了。不過,人家的私生活確實不宜干預過多,你是指導老師,新老師沒有詳案,沒有指導老師的認可,是不可以進課堂的。

    吳天度說,還詳案呢,簡案都來不及備。

    李若水感到事情的嚴重性,趕快拿起電話呼曹芳。

 

    校長室,劉玉松跟陳元談話還在繼續。

    陳元說,我也是被逼上梁山的。有的老師說話很尖刻,有陳元在啊,我們學科不要擔心了。什麼意思呢,無非就是我統考聯考的時候,總是倒數第一,有我墊底啊,其他人不要擔心了。我就那麼無能嗎?放學的時候,數學老師笑眯眯走進教室,布置一點作業,數學是一切理科的基礎,沒有這個基礎,其他就是空中樓閣。一會兒語文老師笑咪咪進教室了,語文是基礎中的基礎,沒有這個基礎,其他一切就是虛無縹緲。我看學生太可憐,我這化學老師再布置,學生晚上就不要睡覺了。學生學習也有極限的,大家一個勁加壓,學生即使費盡全力也無法完成,他就知道不是如你所說的為他好,而是為老師自己的獎金,學生就會恨你。

    劉玉松說,你就不好意思再布置,總是心太軟?

    陳元說,也不完全是這樣。有時我也挺不服氣的,教學是一門藝術,也可以是一門技術,布置作業這點技術活兒,誰不會呢?只是檢查作業沒有其他老師狠,像楊揚那樣,不完成的,作統計,寫檢查,找家長,我做不到這些,所以學生都知道,化學老師的作業好商量。所以我的墊底,就是被迫無奈。

    陳元有些激動:很多話,我找不到人說,老師呢,瞧不起我,校長呢,胡敬仁的口頭禪你也知道,只看分數,不聽廢話,根本就沒有你申辯的機會。實際上,教育主管部門,從來就沒有明確規定,把分數作為評價一所學校、一個教師的唯一依據,相反,在教育部門的文件中,倒是明文規定,不得將分數作為評價的唯一標準。例如,評價教師,有德、能、勤、績四個標準,然而,教育主管部門的評價標準,我們學校就從來沒有執行過。胡敬仁常說,一分之差,萬人之下,這是鋼性的遊戲規則,分數不夠,是跨不進大學這個門檻的,誰也沒有力量改變民眾的現實主義、功利主義。對教師的考核,就是讓分數說話。大考小考統考聯考,統計排序,精確到小數點後面兩位數。一個年級十多個班,一一排過來,大會小會,表揚的表揚,批評的批評。教師之間相互殘殺,然後就對學生集體絞殺——劉校,是不是校領導特別喜歡欣賞這種殺來殺去,學校彷彿成了古羅馬的決鬥場,考試中獲勝的至多是個斯巴達克思。

 

    教導處辦公室,曹芳臉色蒼白,瞪著一雙永遠的水汪汪。

    李若水面無表情的說,曹芳老師,把你的備課筆記和批改的作業,送到教導處來。

    曹芳說,嗯啦——,人家這幾天身體不好。

    兩人離開教導處。曹芳說,吳老師,你告我的狀了?

    吳天度說,視導組要來了,現在不做好準備,到時候肯定出洋相。

    曹芳說,有你吳老師把關呢,你不是經常聽我的課嗎,是不是只看美女啊?

    吳天度沒好氣的說,我不僅看美女,還看美女旁邊的錯別字。

    吳天度清楚的記得,一次聽她的課,曹芳突然心血來潮,讓學生上黑板默寫,學生默錯了,她也不知道。吳天度坐在教室最後,就反覆給她打手勢,曹芳還是不知道,還好,她還算隨機應變,叫一個學生上黑板訂正,才把沒精打「彩」的訂正為「采」。

    曹芳說,錯別字人人都可能寫的,不是什麼大事。

    吳天度嚴肅的說,數理化老師寫大家可以原諒,語文老師寫不可以原諒。

    曹芳笑著說,吳老師,你跟李主任是不是對新老師特別嚴厲啊?

    吳天度也笑了,新老師剛到工作崗位,特別容易出問題,所以關注就特別多。——我知道,你在市一中只有一學年,明年就到新江中學了。可是你想想,新江中學挑選的是全市最好的學生,你上課犯低級錯誤,學生還不把你掛在黑板上啊,家長也會轟你。想想也是啊,假如你的孩子交給一個不負責任的老師,你放心嗎?

    曹芳並不回答,雙肩一聳,兩手一攤,一個很西化的動作。

 

    校長室,劉玉松認真聽陳元說話。

    劉玉松說,干後勤,是你自己的選擇,沒有人強迫你啊?

    陳元說,我無路可走,人總是有自尊的,何必等人家嘲笑。但到了總務主任這位上,才知道胡敬仁更厲害。他當著許多老師面,叫我給他打洗腳水。你說,這什麼意思?一是強化他個人的威信,讓人怕他;二呢,就是徹底摧毀你的自尊心,就像一個剛進監獄的犯人,不管你以前是教授,是經理,是什麼官員,衣服全剝光了,還得搜索你頭髮裡面有沒有夾帶什麼東西,你還有什麼人格尊嚴,因為你沒有退路,只能任其侮辱。我也一樣,因為我沒有退路。

    劉玉松說,也不完全是這樣,魯迅好像說過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悲之處,你聽說過嗎?

    陳元說,你的意思我明白,讓我不要強調外界原因。萬林森說,校長軟骨病,我呢,是知識分子缺鈣症,怨天尤人,不從自身找原因。一個人長期彎著脊樑,就挺不起胸膛做人了。

    劉玉松說,環境確實可以改造人,但堅強的人可以改造環境。學校畢竟不是監獄,還算文化人成堆的地方,你自己抗爭了,才能挺起胸膛做人,別人也不敢欺負你。

    陳元說,你說得很對,關鍵還得看自己。你看我現在,脊樑基本變直了,沒有誰對我吆三喝四。以前我在外面採購,齊英一個電話,叫我給帶幾包「護舒寶」,現在這樣電話絕對不敢打了。

    劉玉松跟他談了教職工普遍關心的幾個問題,要他拿出具體的解決方案,陳元表示一定一定。

 

    英語組辦公室,史玉芬正在快速處理學生的作業。面前的兩座小山,被她一本一本的從左邊移到右邊,門口一聲清脆的「報告」,史玉芬頭也不抬:請進。

    進來的是洪露露,她把英語課本推倒史老師面前,就幾個語法問題請教,史玉芬逐一作了認真的回答,考慮到這孩子從廣東過來,可能還有些地方跟這裡銜接不上,就打了一些比方深入淺出的作了解說:英語語法呢,跟漢語有不同的地方,也有相同的地方,比如說,曬太陽,在語法里講不通,但大家都這麼說,也能聽得懂,這就是約定俗成。

    史玉芬突然想起,你們英語不是楊揚老師教嗎,怎麼不去問她?

    洪露露撅起嘴巴說,她太狠了,特別是對我這種差生,兇巴巴的,像母老虎。

    史玉芬說,你這樣背後議論老師就不對了。

    洪露露說,就是這樣啊,不信你問問其他同學。她把我們當作掙分數的機器,我成績又不好,她很少用正眼看我。何況我是從她班上逃出來投奔吳老師的,可惜,還沒有逃脫她的魔掌。

    史玉芬說,你的一大堆毛病改了沒有?

    洪露露說,哪有那麼快啊,毛病得慢慢改,一下子改了,人就吃不消。

    史玉芬說,奇談怪論,明明知道是錯誤,就應該下決心堅決改,還留著慢慢改,我真服了你們這幫90后。

    露露告訴老師,現在已經根本不吃搖頭丸了,有時還是忍不住,但這裡沒有供貨渠道,過了依賴期,其實就算斷奶了。

    史玉芬說,你們明明知道搖頭丸是亞毒品,很容易上癮的,明明是火坑,為什麼還要往裡跳。

    露露笑了。不是你說的這樣。我們那很多人都吃的,吃了就特別興奮,大家都去蹦迪,瘋狂的跳,瘋狂的搖,瘋狂的叫,盡情的發泄,就忘記人世間的一切什麼痛苦。大家都這樣,是一種時尚,你知道,青年人是恨好奇的,好追趕時尚的,你不去,好像你老土,朋友都看不起你,你就沒法混了,好像你白到這世上走了一遭。但是瘋夠了,跳膩了,興奮期過了,就特空虛特無聊。然而過了幾天又蠢蠢欲動,就像有個鬼魂在叫你,你的腳又不由自主了。

    史玉芬問,在那邊早戀了沒有?

    露露呵呵地笑了,還早戀呢,初中生了,又不是小學生。我們那兒的男生家長說了,現在是早練,及早練習,免得將來真戀的時候吃虧。其實我們的同學關係挺簡單的。

    史玉芬說,你說說看。

    露露說,就說我吧,有三老公,三姐姐倆妹妹,五姐夫四妹夫,一個舅媽,一個兒子。

    史玉芬說,這麼複雜啊?

    露露說,不啊,一個老公是貼身服務,比如上公交車,他必須為我搶座位,如果不合格,其他的兩個候補的就轉正,姐夫妹夫也是同樣的道理。那個不想找老公的女生,就是舅媽,老公老婆出了問題,就得老娘舅出面調解。最靦腆最內向的,就認做兒子,老媽老爸負責調教。不過,那還是在廣東的事兒,這裡的同學還比較保守。

    史玉芬笑得前仰後合,露露乘機說,老師,你沒有情人嗎?

    史玉芬說,我沒有你們後現代時髦。

    露露說,我看李主任對你挺關愛的,你看李主任的眼神也柔柔的。

    史玉芬說,你是愛情專家啊,別瞎說,我們不是你所想象的。等到你長大了,文化層次高了,就知道男女之間,還有比愛情戀情更微妙更美妙的東西。

 

       13

    傍晚時分,北京的教授在大會議室口吐蓮花。

    請允許我引用網上流傳的順口溜。教師——看上去比誰都好,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小姐還遲;幹得比驢還累,吃得比豬還糟;裝得比總統還嚴肅,責任比總理還大;名聲比漢奸還差,態度比孫子還好;言行比奴隸謙卑;掙錢比民工還少。還有什麼,教師七種死法 。上告教委整死你,以人為本哄死你,選拔競聘玩死你,混蛋學生害死你,教學課改騙死你,績效競聘氣死你,不讓休息累死你。

    教授喘了口氣,還有哇:當教師真累,滿腔熱血把師學會,當了教師吃苦受罪。急難險重必須到位,教師育人終日疲憊。學生告狀回回都對,工資不高還要交費。從早到晚比牛還累,一日三餐時間不對。一時一刻不敢離位,下班不休還要開會。迎接檢查讓人崩潰,天天學習不懂社會。晉陞職稱回回被退,拋家舍業愧對長輩。回到家中還要懼內,囊中羞澀見人慚愧。百姓還說我們受賄,青春年華如此狼狽。仰望青天欲哭無淚,唉,當教師真累!

    這些說法大同小異,但都說出了老師們生活的現狀,這種辛苦,不是一般人所想象的。愚公移山,可以挖一點少一點,而我們的老師呢,今天剛搬走兩座作業大山,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又是兩座大山放到你辦公桌山上,真是神話般的息壤。

    掌聲,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教授的手機又響了,他無奈的拿起,做了個抱歉的微笑:哦,哦,我在新江呢……明天,明天也去不了,至少要排到下個月。

    他再次歉意的笑道,人怕出名豬怕壯,實際我的這些都是虛名,掛了一堆頭銜,跟你們一線老師比,實在慚愧。你們的辛苦,不,你們是心苦,心臟的心,不可同日而語,學校家長要的是分數,分數不是林妹妹,天上可以掉下來,要從學生身上壓出來,而現在的學生,偏偏比林妹妹還林妹妹,說不得碰不得,一說就掉眼淚,一碰就尋死覓活,你要榨點分數,沒有孫悟空的招數還真的不行。

    手機又急劇的響起,教授苦著臉接了:是教育部、衛生部聯合的課程……一定要趕回北京……等兩天不行嗎……好,好,我知道了。

    教授笑言:古人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看來現在行不通了,十二道金牌……剛才說到哪裡了?哦,是分數。我借這個機會,就談談讓老師們魂牽夢縈的分數。分數是什麼,分數就是升學率,升學率是學校的命脈, 整個社會評價一所學校,升學率成了唯一標準。眾所周知,現在的招生考試製度,是以考試成績作為標準的,喊了多年、叫破了嗓子的素質教育,在應試教育面前潰不成軍。一個人的才能,是多要素的。對一名學生、一位教師、一所學校的評價,應該是多元的合成。而現在的教育評價,就剩下單元的考試分數。高考以分數錄取新生,好象是天經地義的,誰也不能、不敢否定。順流而下的,是教育主管對下級的分數評價愈演愈烈,層層加碼,教育評價墮落為簡單化的分數細化。各種分類統計應運而生,單元排序接蹤而至:本一進線率、本二進線率,學校單科均分、班級單科均分……教師所教學生的均分,縱向比,橫向比……成則為王,鮮花獎金,職評晉陞一路順風;敗則為寇,灰頭土臉,華蓋運纏纏綿綿。分數是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指揮棒。匍匐在這個指揮棒下的,是教育評價機制。由此派生出來的,不是教育崇拜,而是分數崇拜。在分數這個鋼性大漢面前,其他的教育評價成了依附分數的軟體動物。分數,讓人又愛又恨的分數,多少人為你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分數,你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多少人因你而金榜題名,春風得意;多少人因你而榜上無名,「一個人流淚到天亮」。分數,是學生的命根,是家長的命根,是學校的命根,也是教育主管的命根。在此情況下,作為學校的校長對種種急功近分的做法還能再說什麼,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作貓頭鷹狀。教師之間的惡性競爭就源源不斷,身心疲憊就接踵而來,頸椎病,失眠症,高血壓高血糖高血脂順流而下,工資不高,三高症俱全……

    李若水看教授有脫韁之勢,忘記了開場白20分鐘的承諾,他是今天的總值班,大家戲稱的憲兵隊長,一顆心總懸著,大家跑來聽教師健康講座,兩千多學生不能脫韁,便向劉玉松丟了個眼色,不顧教授的汩汩滔滔,從邊門悄悄溜出。

    在二樓,李若水遇到巡查的萬林森。萬說,高三很安靜,倒是高一的猴子想稱大王了,你去看看。劉校長安排陳元到高一,儘管陳元很賣力,可學生根本不買帳。李若水說,今天你還得幫我頂一下總值,晚上有活動。萬笑說,又到哪裡去腐敗啊,什麼時候帶我去,這腐敗就是臭豆腐,聞起來臭吃起來香。

    李若水知道劉玉松的用心,認為高一的學生進校時間不太長,相對容易管教,就派了陳元。可現在的孩子比猴子還精,哪個老師厲害,哪個老師好商量,師哥師姐都是盡情奉獻免費傳播誨人不倦,陳元的好脾氣如同傳染病在全校蔓延,無人不知。

    在三樓的拐角處,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會議室里的一切,教授還在侃侃而談,不時打著手勢。在這裡,又可以清楚的看到,樓下停放的掛著北京牌照的小轎車,,司機正在撥電話。看會議室,教授停住在空中的手勢,不耐煩地抓起手機。偶然,巧合?李若水心中冒出一些疑慮。

    幾個年級跑下來,李若水覺得陳元最辛苦,他象一個克盡職守的消防隊長,到處滅火,高一年級辦公室,已經抓了十幾個搗亂分子,陳元正在氣急敗壞的訓話,幾個膽大妄為的傢伙,仗著人多勢眾,正嬉皮笑臉,滿不在乎,氣焰囂張,屋裡亂成一鍋粥。李若水故意邁著粗重的腳步走進去,噪音的分貝立刻降下來。他一個一個的盯著看過去,辦公室里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響。

    在學生的口中,李若水有個不太雅的綽號「牛皮糖」,是說他的韌性,不管什麼背景的學生,不管怎麼桀驁不馴的學生,犯了錯誤讓他抓到,就會不依不饒,直到逼你投降認錯為止。他在教師會上,有一段高論,學生犯錯誤是可以理解的,但犯了錯誤,就必須受到相應的懲戒,讓他知道犯錯誤的代價,以後不犯或少犯。絕不能半途而廢,妥協就是縱容。「牛皮糖」的韌性也在學校蔓延,學生對他的不怒而威早有領教,所以見了他就發怵。李若水知道陳元在管理學生方面經驗還不夠豐富,陳元不懂得法不責眾的道理,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軍事學上的常識也可為學校所用,管理頑皮的學生也得講究方式方法,李若水很會掌握火候:陳主任,你把他們的名字一一登記,馬上讓他們班主任領走處理。幾個學生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無可奈何的自認倒霉翻著白眼。

    在樓下,李若水遇到吳天度曹芳他們,原來會議結束了。

    曹芳瞪著永遠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手上舉著兩盒紙盒說,李主任,你來遲了,沒你的份了。

    吳天度說,教授趕著回北京呢,把本來送到徐州師大的藥品先轉讓給我們了。一瓶199塊,一盒三瓶,三瓶一個療程,我買了一盒,老爸有三高症的。

    曹芳說,還能治頸椎病、骨質增生,我給老爸老媽各買了一個療程,教授說,老師是最有愛心最具孝心的,李主任,你看我是不是個孝女啊,儘管花了我一個月的工資。說完,扭著屁股走了。

    李若水有些疑惑,他不是教育部衛生部特聘的健康學專家啊,怎麼賣起藥品了?

    吳天度說,我這裡有他的名片呢。

    李若水說,別拿了,名片,明騙,看了也沒用。這「腦8金」包裝盒上不是有電話和網址嗎,你查一下就知道了。就把在三樓的拐角處看到的和自己的疑慮告訴了他。

    吳天度說,不會吧,這人挺有水平的不像走江湖,講的也實在,說到我心眼裡了。

    李若水說,騙子也分三六九等的,還有高科技犯罪的——現在還沒有定論,你回去查一查就行了。

    在理想大道,劉玉松匆匆趕過來:快走吧,二剛這小子又在罵人了。

    李若水說,不等陳元啊?

    劉玉松說,不等了,他知道地點的。

    李若水說,陳元最近幹事很認真的,好像變了一個人。

    劉玉松說,人總是會變的,他表態說一定會稱職的,他扶得起扶不起,關鍵看他自己,別人救不了他。

 

    在牡丹廳,飲酒正酣,劉李二人嘗到了君來阿慶嫂的潑辣味道,聯合作戰虛與周旋,多是招架,很少還手。二剛這個兵痞子至多算個刁德一,不是阿慶嫂對手,嘴上沾了光揩了點油,胃裡受了苦灌進了不少酒,開始胡言亂語,大罵王有才是個蠢才,實施美人計搞錯對象,,你這位項副總不去對校領導狂轟濫炸,而對老警察頻頻放電浪費感情。

    王有才呵呵直樂:一邊是秀才,一邊是兵,反正我有理也講不清的。

    二剛說,現在流行男人婚姻四大改革,打破老婆終身制,實行小姨股份制,引入小姐競爭制,推廣情人合同制。還流行男人四大稅():乞丐睡覺是地稅,和老婆睡覺是納稅,和情人睡覺是偷稅,和小姨子睡覺是增值稅。有才你老實交待,買了多少股份,增值了多少?

    王有才還在呵呵直笑,阿慶嫂說,如果我姐夫老實交待了,趙政委這杯酒是不是全乾了?

    二剛說,不在話下。

    阿慶嫂說,我姐夫呢是老實人,我替他交待。小姨子呢一共就兩股,他只買了一股。大家鬨笑,眼睛盯著二剛。二剛端著酒杯,面露難色。

    阿慶嫂端起二剛的酒杯,一口乾了,面不改色:這叫肥水不落外人田,政委同志,你說是不是?

    二剛老實多了:對,對,項副總說得在理。又把目光轉向玉松他們:聽說你們學校要搞後勤改革食堂招標,有這回事嗎?

    李若水說,你們公安不去維護社會治安,倒關心起食堂招標的事了,不務正業。

    二剛呵呵大笑,現在社會不安定啊,王總項副總兩口子鬧矛盾呢,跟你們學校有牽連。

    三領導面面相覷,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阿慶嫂說,趙政委總不說正話。市一中教工食堂承包人徐偉,是我老家的親戚,他想把學生食堂這一塊全部承包下來。

    若水說,這恐怕不行。你們知道的,我們一般是不放學生到校外吃飯的,擔心食品安全,出了問題誰也擔待不起,如果再讓一人承包,就形成壟斷,沒有競爭,學生的飯菜質量就得不到保證。

    玉松說,食堂屬於後勤這一塊,陳元主任你給他們說說。

    陳元正了正身子:學校領導要我把這一塊管好,老師們呢,意見確實很大,不改絕對不行。你們也是搞餐飲的,你們想想,學校建飯廳大樓,購置不鏽鋼的餐具、桌凳,還有打卡機、冰箱消毒櫃什麼的,扔下去四五百萬,三個承包組,每個組吃飯的學生都有五六百人,一年才上繳5萬,還是十年前定的價。

    王有才眯著眼睛說,這樣算來,學校不僅沒有賺到錢,還得倒貼。

    阿慶嫂說,徐偉不在學生食堂,所以他覺得虧了。

    玉松說,徐偉虧了?這不可能。一年凈賺個十萬二十萬不成問題,問題的關鍵是看到學生食堂賺大了,他心理不平衡,倒是真的。徐偉是個好小夥子,人又義氣,招待的全是老師職工,掙得相對少了。

    大家笑了。

    阿慶嫂說,徐偉參加競標,這總沒有問題吧,在同等條件下,能否照顧一些?

    若水說,學校考慮問題的角度跟你們不完全一樣。你們首先考慮的是經濟效益,我們呢,第一位的是食品安全,所以學校要考慮資質好信譽高的公司。

    王有才說,說到餐飲這一塊,我還是有發言權的,我好歹還是餐飲協會的會長呢,整個餐飲行業的資質信譽都在我肚裡裝著呢。

    二剛說,徐偉這人怎麼樣?

    玉松說,口碑不錯,你要知道,眾口難調,在學校這個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大家都說好,多麼不容易。所以,他的競爭優勢是明顯的。

    二剛對阿慶嫂說,這不就結了吧?

    玉松說,哪有那麼容易。現在的承包人,你知道他後面是什麼後台,有哪路神仙?這不,陳元主任剛拿了個初步方案,一下子就捅了馬蜂窩,打電話遞條子的人多著呢。不過學校現在沒有時間,不會有什麼動作,只是先把風放出去,我們等待時機,協調各方面的關係。

    二剛說,也不要畏首畏尾,大刀闊斧,秉公辦事。

    玉松笑笑,今天在這裡喝酒,是公是私?

    二剛笑了:公私合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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