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跡天涯海角的比利時公主

　　　　　　　　　　　　　　　　·楊　明·

　　國王老矣。雖然不像莎士比亞筆下的李爾王那樣老邁龍鍾。可是當年二十五歲的年輕王子與義大利美女寶拉也就是現在的王后邂逅時，是何等的英俊瀟灑！這次在北京訪問，面對擺在人民大會堂的生日蛋糕，七十一歲的阿爾伯特二世國王，看上去竟不知從何處下手。和我上次看到他有所不同，那時沒有東方旅途的勞頓。國王是個好國王，平易近人，溫文爾雅。我最欣賞國王忘情開懷大笑的那一刻，多像鄰家大叔一樣，童真畢現。

　　人們常說平民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王公貴族的尊容各有各的不同，可是比利時王室從一百七十五年前建國至今，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歡樂悲傷。一八一五年維也納和會確定比利時這個地區歸併到荷蘭，但是由於文化宗教的不同，和經濟利益衝突，逐漸變成對抗，以至於一八三零年發生獨立革命。周圍列強希望獨立的比利時建立君主立憲制，當時政府尋求的國王是來自當今德國德累斯頓西北部的王子烈奧鮑勒，是可追溯到公元十世紀日爾曼語系家族。烈奧鮑勒在一七九零年出生，是佛郎茨大公第八個孩子，其長兄繼父位，在萊茵河邊的小國，受拿破崙保護。烈奧鮑勒在巴黎與拿破崙時有過從，後來又在與沙皇結盟的軍隊中服務。一八一六年與英國攝政王之女結為秦晉之好，一八一七年其妻難產去世。一八二五年，一八三零年兩次被建議去希臘當國王，被他拒絕。但後來樂於接受做比利時國王。他和英國王位繼承人夏洛特公主結婚，後者因難產去世；後來又和法國國王女兒露易絲瑪麗再續姻緣。他們的女兒和奧地利王公貴族結婚，一度遠離歐洲，成為墨西哥皇后；隨後是烈奧鮑勒二世，阿爾伯特一世，烈奧鮑勒三世，博杜安國王，和現在的阿爾伯特二世相繼在比利時當國王。

　　麗麗艷娜第一次見到烈奧鮑勒三世國王是一九三五年，在海濱新港阿爾伯特一世國王紀念碑揭幕典禮上，她父親經過個人奮鬥，由一介書生的寒士登上弗拉芒西部的封疆大吏寶座，國王聽說麗麗艷娜喜歡打高爾夫球，於是經常邀請她在高爾夫球場見面。國王先前的妻子名叫阿絲特瑞德來自瑞典，因車禍去世，留下三個未成年的孩子，長子博杜安，女兒嬌賽芬娜莎赫洛特－加龍省，次子阿爾伯特，就是當今的國王陛下。一九四○年五月十日，德國侵佔比利時，二十五日最後一批大臣勸國王一同去法國避難，被拒。二十八日，國王為避免犧牲，下令軍隊放下武器；國王本人在拉肯王宮，實際上處於不自由的囚禁狀態。後來人們指責他在一九四零年十一月與希特勒會面，動機不明，是為了改善被佔領的比利時狀況還是討論新秩序左右下的比利時未來，不得而知。國王因為上述原因，不能及時在戰後回國，國內政界說國家會因此面臨分裂，全家只好滯留在瑞士，而且國王五十年代初回來后就被迫退位，讓長子博杜安登基繼位。此是后話。

　　國王的第二次婚姻是在一九四一年九月舉辦的。當時正值二戰激烈進行時期，政府被迫遷移倫敦，但是烈奧鮑勒三世國王卻留在比利時，他認為國家太小，軍隊無力抵抗德國入侵者，於是宣布中立，比利時遂被德國佔領。留在王宮的國王和王太后伊莉薩百經常請麗麗艷娜，但當她得知國王續弦的意思，要娶她為妻，大為驚駭，兩人畢竟年齡相差過於懸殊，於是當即婉言謝絕；其父得知，大為不滿，說你瘋啦！後來經不起國王和王太后伊莉薩白的百般勸說，也就同意了。那時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人心慌惶，他們沒有依法在民政部門登記，而是不事張揚，瞞著麗麗艷娜的母親，僅在教堂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次日去巴黎和她母親見面，在一家飯店喝咖啡用餐，她父親在看報，頭也不抬，報紙遮了半張臉，她母親偶然看到麗麗艷娜戴著結婚戒子，就問是怎麼回事兒，她回答說她結婚了，其母十分詫異地問與誰結婚，答曰是烈奧鮑勒，她母親問哪個烈奧鮑勒？她回答說就是國王唄。其母怒不可遏，揚手就是狠狠的一記耳光打到她的臉上。夜晚母親來到她的房間，坐在床頭，垂淚嘆道，你等著吧，以後日子不好過，人家會欺負你的。

　　結婚後很快生了兒子亞歷山大，若干年以後女兒瑪麗克麗絲蒂娜，次女愛絲米拉達相繼出世。

　　兒子自幼體弱，十五歲心臟動了手術。大女兒最令人操心，麗麗艷娜嚴加管束，意欲把女兒培養成有教養的公主，先後聘用了二十四個保姆。可是她很害怕母親，於是就撒謊，有時可笑至極。有一次瑪麗克麗絲蒂娜把頭髮染成褐色，母親問她，她回答說是太陽曬的。

　　少女瑪麗克麗絲蒂娜的第一次並不像羅密歐與朱麗葉那樣浪漫，她是被一個堂兄在晚會之後強暴的。痛不欲生的她沒有得到安慰，母親說是瑪麗克麗絲蒂娜咎由自取。把她送到加拿大多倫多，多少有些懲罰她的意思，也好使她斷絕和不良之交的往來，在蒙特立爾，父母的富有的至愛親朋處，自由的像一隻小鳥。她在大使館領事處認識了在比利時航空公司工作的呂克，他的藍眼睛和瀟灑風度令她著迷，情不自禁地說她愛他，他說他已有伴侶，瑪麗克麗絲蒂娜問他她是誰？呂克回答說不是她而是他，是一個男的名字叫做寶羅。於是她和寶羅見了面，一見鍾情，墮入愛河。三人常在一個床上同枕共眠。

　　聖誕回比利時，她母親阻止她回加拿大，其父袒護說既然她高興就由她去吧。

　　瑪麗克麗絲蒂娜在電視台工作，負責製片剪接工作，和已婚的同事在激情做愛時，其妻突然闖了進來。後來其母聽說瑪麗克麗絲蒂娜的放蕩行止，大為不滿，打電話命令她立刻回到比利時，她不肯，警察開著警車來找她，又要沒收護照。以後，警察三天兩頭騷擾，她只好打電話給朋友德拉克，德拉克建議結婚，以此解決合法居留問題。但他本人是同性戀者。他在夜總會彈鋼琴，瑪麗克麗絲蒂娜侍奉左右。他開心地說他以前是王后現在居然變成王子親王。

　　這段婚姻並不美滿；瑪麗克麗絲蒂娜也受不了德拉克的女兒們指使她做家務。

　　朋友們慫恿她離了婚。後來在蒙特利爾認識了讓寶羅，他長相過於普通，又有些禿頂，是個飯店侍者兼廚師，也自開飯店。他以前有過不幸的婚姻，育有一子。她妹妹愛絲米拉達到北美，讓寶羅跑前跑后，開車接送，愛絲米拉達也不和他搭腔，後來她在信件中說，你完全可以找一個比他強的嘛！可是婚姻這隻鞋子，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穿得合適不合適，別人真的是瞎操心。瑪麗克麗絲蒂娜喜歡熱鬧，幾乎每天晚上都在舞廳和夜總會；經常和一些年輕人熱烈交談，有時就把讓寶羅甩在一邊，使他忍無可忍，終於有一天，她發現讓寶羅留下的紙條：你走吧，不要回來再見我！於是她收拾行裝，前去和在舞廳和夜總會結識的澳大利亞年輕人聚會，但和那些人生活了幾天就擺弄不下去了，於是就打電話給讓寶羅要求回來，他說好吧。回來時她已懷孕，孩子是澳大利亞年輕人的。

　　讓寶羅收入有限，瑪麗克麗絲蒂娜又沒有什麼工作，只好墮胎。瑪麗克麗絲蒂娜也打過工，給一個奧地利女理髮師看孩子。後來孩子吃髒東西得病，就被辭退。她認識了一個女孩約她到法國巴黎去玩。比利時大使館同意住在那裡。她妹妹愛絲米拉達也來了，她不想見妹妹。但是愛絲米拉達硬是沖了上來，質問她為什麼居然住在使館，答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使館是國王家的，怎麼不可以？

　　在國外時間一長，生活有問題；收入不夠，就和德國一家報紙聯繫賣自己的故事新聞，他們現付了錢，比利時王室聽說，極力阻止，後來取消發表意願，報社老闆大怒，要求還錢，比利時方面火速寄來錢，算是了事。弗拉芒電視台也感興趣，在大旅館租了總統套間，進行採訪，她說在國外生活的艱難，在比利時放映反響極大，王宮不得不每月寄錢來。

　　烈奧鮑勒三世國王去世時，愛絲米拉達打電話給她，她猶豫還是回來了。住在根特。

　　參加了葬禮，她妹妹讓她多留幾日，因為與其母關係一直處不來。也沒有久留。瑪麗克麗絲蒂娜一直懼怕她母親，三十歲時還專門寫了長信和其母親討論這事兒，像個孩子。她母親麗麗艷娜去世時，心裡的石頭算是放到地下，如釋重負。現在她自己已經五十多歲了，像流浪的王妃，浪跡天涯海角，在北美，在拉斯韋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