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摹伏爾加河上的纖夫
(比利時 楊明)
念小學的最後二年,我有機會去市少年宮參加水粉畫的培訓班。或許也是因為流行的張貼畫、宣傳畫都是巨幅的水粉畫,所以才有這樣的美術課程。水粉畫用棕褐色打輪廓,然後用調好的色彩由深到淺,一層一層地描繪人物、花卉或風景,高光的部分用白顏色挑出,所以白粉的運用是最巧妙的部分。
後來,我在書店買到一本不厚的油畫入門書,裡面以文字為主,介紹油畫的傳統技藝,有厚畫法與薄畫法。畫筆、畫布還有顏料以及調色油都與其它畫種不同。有一次,因為父母老朋友的介紹,認識了當時在繪畫圈子裡相當有名的一位青年油畫家,我去他家,看到四壁懸掛著大大小小的油畫作品,大開眼界。想像不到在批判封資修和崇洋迷外的年代,居然還有人臨摹出這麼多大型歐洲古典油畫,而且非常逼真,功夫老到。那些畫中有些是重大題材的戰爭場面,也有俄國名畫家希施金的森林系列,還有蘇里柯夫名作桌前拿水果的少女,以前我只在美術雜誌中見過複製品,牆上還掛著如詩如夢的義大利少女側身畫像。看到這一切,我只能沉默,心裡只有一個願望,也要畫出類似的作品。
那個年代大型或巨幅的油畫無非是政治人物的頭像,通常是根據照片繪製。我所看到的蘇聯油畫,都是五十年代馬克西莫夫來中國辦油畫培訓研究班前後出版的蘇聯和俄國大畫家的油畫,以列賓的作品居多。
我看到的列賓作品當然都是複製的印刷品,感覺和效果與站在大型原作面前完全不同,像意外歸來這一幅非常具有戲劇性情節的作品,只能看畫中的每一個人物表情,卻並不了解畫作的背景和故事,好在像伏爾加河的纖夫,整個故事情節都表現在每一個人物的運作表情和整個構圖上,這是一幅經典性油畫作品,令人讚歎,嘆為觀止。
我是把這幅油畫臨摹到三層的膠合板上的。先塗了一層白底油,幹了之後直接用棕褐色油起畫稿,畫面呈橫長條形,畫里的人物在吃力地拖著船,他們胸前勒著結實的帶子,全身向前傾斜,用力齊心拉著後面的船。這是一個痛苦勞頓的場面,拉船工臉面刻著歲月的皺紋,曬的黝黑。只有一個年輕人在當中,那一瞬間,他似乎想休息一下,拉船的帶子鬆緩了下來。這種場面像那個時代的烙印一樣深刻,和俄羅斯批判現實主義的長篇小說,還有詩歌一樣深重。
我用了一兩個星期,臨摹出這幅比較大的油畫,熟悉和掌握了油畫技巧,對列賓的創作有了更深入的了解。那個時代,俄國同樣出現了一批享譽世界的大畫家,藝術史從來沒有將之忘卻。
後來,我到了歐洲,又曾多次去巴黎的盧浮宮。在那裡,我看到過有要在遠距離搭上油畫布,手裡拿著不同號碼的油畫筆,細心地臨摹館中的藏畫。我想如果在俄國列賓美術館前,面對原作去臨摹,那一定又是另一悉滋味和感覺。藝術家的生命因其作品的存在而不斷延續以至於不朽。在我學習油畫的年代,中國的美術作品在公開場合發表或展示的都是政治宣傳畫,成了那個時代特有的現象和印跡,有的宣傳畫可以印刷上億張,俱往矣!
現在美術院校學生還要畫素描,或許也要熟悉傳統油畫技巧,但全世界都不再流行十七十八十九世紀的東西,而是搞動漫和當代藝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