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礁

       （比利時 楊明）

黑石礁海域是一個不同的去處，與星海灣咫尺之遙。後者得益於大片的鵝卵石和細沙灘，曾經長期被用作海濱公園，夏日裡人山人海，男女老幼在海水浴場中嬉戲，海水被攪的一片混濁。小學校也組織可以游泳練習的小學生們鍛煉。我那時是班長又是唯一會游泳的，因為那時我已是學校游泳隊成員。有一次，一個遠洋船長的兒子，不小心被浪衝倒，他大聲地呼叫我的名字，因為這個同學知道只有我會水，可以救他，而那時我在更遠的地方，完全沒有聽到他的呼叫，因為假日經常在他的家中做作業，也就比較熟悉，這個大個頭的同學身為大副和船長的兒子，卻不會游泳。

黑石礁和星海公園不同，這裡的礁石磷峋，水中長滿海帶和海菜，因為不適於游泳，來的人很少，只有當地人叫做海碰子的人喜歡光顧這裡。黑石礁一帶海水清澈，海浪涌動時撞擊在巨大的礁石上，掀起幾尺高的水花，甚為壯觀。這裡完全不像星海大片翡翠船的墨綠色。

去黑石礁碰海的年輕人，常帶上潛水鏡，為的是能在水底下睜大眼睛尋找海物，通常是海螺、海膽、海參、乾貝之類的鮮活海產品，還要帶上網兜，一把不鏽鋼棍打製成的海鏟。我在少年時代也跟隨年齡大幾歲的夥伴兒一塊去黑石礁潛海，崎嶇不平的礁石特別紮腳，就要穿著塑料鞋或光著腳小心翼翼地行走。

要想找到海中珍品，要游到相當深處，並且要能不戴氧氣瓶的情況下沉入海底。海底的世界是奇異的，初入海水深處，心中會有忐忑不安的恐懼感，任何人在去一個陌生的世界都會產生這種感覺，清澈見底的海水中有時會有黑色黃色的小魚游過，紫黑色的海裙菜和海帶悠閑地浮動著。在黑色褐色礁石上可以看到海螺緊貼在石面上，那時就可以衝過去一手抓住海物，一手用手中的海鏟撬起，在黑石礁一帶更常見海膽，海膽略呈扁圓型體態，殼堅硬。但可以壓碎或敲碎，裡面有幾分像魚子漿狀物，鮮美無比，那是呈桔黃色的海鮮，但海膽的殼上長滿刺一樣的長刺，通體是紫褐色的，海膽在海底可以移動，捉拿時要格外小心以免刺痛手指，潛水有時可以尋獲一網海膽。黑石礁也有牡蠣，蠣子鮮美無比，外國人經常生食，而中國人常炸蠣蝗或用以做海鮮湯。

在黑石礁海域可碰到野生海參，海參像一個小黃瓜，呈灰黑色，身上長滿軟刺一般的凸狀物，海參有點硬，越摔越硬。食用時要將其腔腸取出，還要用溫熱水泡起來，然後用溫火燉，不能碰到一點兒油星兒，也不能在沸水中以免軟化。遼東半島、山東半島以至於朝鮮半島、日本列島的居民常喜食海參，花樣無窮。但是歐美人士卻不聞不問，歐洲的飯店中，從來沒有海參這道菜，中國人以各種方式宣傳海參的妙用，補養身體而且飯店做的的確好吃，花樣花色品種繁多，但是提取的藥物說明書上，只說含醣，也許這些海魚類肉類中也存在，所以外國人沒有那份閑工夫對付海參。

當年去黑石礁除了撈取新鮮海帶，最重要的是潛入水底尋找海參海膽和海螺。當然，有時還有蛤類。現在養殖鮮貝類是最大的生意，不僅有渤海黃海特產，還從加拿大引進大貝種，皆為鮮美海物。清蒸略煮即可食用，日啖鮮貝三五個，不負常作海濱人，類於蓬萊仙人者也。

黑石礁海域偶爾也有野生鮑魚，鮑魚更為鮮美，而現在人工養殖已是產業，在集市上都是成箱的賣出，大、中、小都有，鮑魚也許是價格最貴的海鮮。

當年，半島人稱去海邊尋拾這些海中物的叫做趕海，在退潮時務之。而現在是趕集，在市內數不清的市場中和海產攤販爭計一分一厘的價錢，而黑石礁一帶早已變了樣。

兒時從市內乘電車還要再轉換一次電車，帶著玉米餅子和一軍壺涼水，站到黑石礁先對著大海撒泡熱尿，跳入水中，歸來時高興就會唱一句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但是海底幾乎見不到太多的光線，睜大眼睛四處尋覓，才能見到要捕獲的海物。

後來有機會上了大學，學校也居然就座落在黑石礁附近的高地建築群中，在那裡一晃就是四年，背英語時也會散步到黑石礁一帶的海邊兒，附近處有高高的白楊樹，大大的葉子被海風吹得嘩嘩響。

如今，黑石礁已完全變了，大概再也不能在那裡趕海、碰海了，現代化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尋夢的往日像吹散歌聲的海風無蹤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