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擁有

　　　　　　　　　　　　　　　　·楊　明·

我所熟悉的一位朋友，常年累月在外奔波，為了親人也為了事業。我曾問她，你不和家人孩子在一起，怎樣維繫情感，怎樣表達你對他們的愛意？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說打電話唄！我接著反問她，那你長的胳膊雙臂用來幹什麼呢？我的意思是語言固然可以表達溫情，卻不能替代激情去熱烈地擁抱和親吻一個人。

有的人很不幸，一生下來就沒有雙臂，有的還成了棄嬰。這樣的人，如果不是生活在母親的懷抱，身邊沒有親人，是要遭受身心二個方面的雙重打擊的。國外愛心組織包括美國和歐洲的，都和中國的慈善機構合作，讓有能力的外國家庭，接受領養先天不幸患有殘疾的孩子，使這些孩子們有可能獲得較好的治療條件和成長生活環境，或許物質條件更好一些。被外國人領養或等待遴選的殘疾孩子當中有的年齡很小，也有的已經會說話，可以表達意願，當有記者問一個女孩子，你願意出國嗎？她回答說，我要和媽媽在一起，和我自己的媽媽在一起。但是，她的媽媽已經將也遺棄，人們不知道是可以想像當中的哪一條理由，但是任何理由都可以構成忍心的生離死別的最初一刻。

生而無雙臂不能擁抱母親的嬰孩在國外也有，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他們當中的幸運者能夠長大成人，學會用腳代替手，拿起勺子，筷子，或者刀叉吃飯，夾起鉛筆畫畫寫字，甚至織毛衣，做所有擁有一雙美麗雙手人們從事的職業，電視上曾介紹過沒有雙臂卻可以游泳的人，英俊而健壯，後來還贏得一個漂亮女孩子的愛情，結婚生子，把擁抱的權利，賦予給了下一代。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天生無臂而無法完成一切用雙手可以完成的容易做到的事情。同樣不公平的事情是擁有雙臂和雙手的人們，有時也不能完成心中的願望和親人朋友們的期待，去握手，去撫摸，去擁抱！

說來，中國人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用牽手來表示終生不渝的愛戀，一輩子像鴛鴦一樣形影不離，但是再浪漫能超乎唐代大詩人李白詩句比喻的境界嗎？浪漫詩人李白其實是非常孤獨的「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是這種情懷的寫照，舉杯邀明月與自己的影子相伴，即使才華橫溢思緒萬千，還是不能擁抱親人，而只能酒醉之後擁抱水中的明月，那一刻的忘乎所以，競連勇氣也不需要。李白是浪漫的，中國人是浪漫的。

中國人最偉大的發明是漢字，漢字中擁有二字，一個是說用手臂去擁抱，一個是說有字有別於任何一個漢字。古代漢字的有字是一隻手和一個月亮，任何民族的任何語言中都有一個有字，任何民族的任何文字當中都有一個可以寫得出來的有字。人們可以擁有金子、銀子和宮殿，甚至美女如雲，壽比南山，但為什麼要擁有一個可望不可及的月亮？可見中國人自古以來的浪漫。有字的月亮沒有抓在手中或把月亮托起來，它只是一種浪漫的想像，手伸向了月亮，這是一個極其浪漫的運作和舞姿，像試圖探索心靈的奧秘，捧起不在手中而又顫抖的心。這是古往今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擁有，擁有心中的明月。

但是西方人不是這樣，他們最先發明了天文望遠鏡，觀測到月球是如此的荒涼，而且他們得出結論，月亮不管是如鉤的殘月，還是當空的皓月，都是太陽所賜予的光芒。中國人止於嫦娥奔月的想像，碧海青天夜夜心，卻從來沒有真正擁有月亮。

第一個到達月亮的是西方的美國人，他們用中國人發明的火藥鞭炮原理，發明了火箭，一直可以把人送到漢字中觸不可及的月球。完成了人的一小步，卻是人類幾十萬年前夢寐以求的巨大跨越。現在中國也開始航天飛行，和寫出新月集的泰戈爾故鄉印度並駕齊驅，開始實施雄心勃勃的登月計劃。登月的宇航員需要具備健全的心智和健康的體魄，經過長時間的訓練準備。雖然有了商業性更加簡便的航行器具，普通人甚至殘疾人還難以一步登天，只是浪漫的希望總是存在。

現在國際機構，主要是美國和歐洲經濟發達國家的人道主義慈善機構陸續按規定，收養中國的殘疾兒童，那些遭遺棄生理和智力有一定殘障的兒童，如果有幸在一個不講母語的西方發達國家生活，醫療保健條件相對進步完美，應當說是一件兩全齊美的事情，一方面天真無邪的孩子們改善了生活環境，得到領養家庭的關愛，另一方面也實現了國外許多家庭收養孩子的夙願，使夢想在慈愛的陽光雨露中呈現五彩繽紛的浪漫色彩。

這種情形不僅僅只是一時的浪漫與溫馨，那是一生一世的情感對接和擁有。

□　寄自比利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