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　發

　　　　　　　　　　　　　　　　·楊　明·

　　中國全面西化最成功的例子是西裝領帶在城市的普及，即使黨的代表大會，從主席團到與會代表，一律西裝筆挺，打著漂亮的領帶。共產主義學說是西方思想，是十九世紀二十世紀初的舶來品，現在卻成了中國主流意識形態。

　　我有時看到電視畫面，詫異於國內領導人精心選擇領帶款式和顏色達到完美境界，例如最近一次是美國前總統卡特率代表團到中國參加慶祝中美建交慶典活動，胡錦濤在接見卡特一行時，佩帶的領帶是藍顏色，那是美國國旗的顏色，上面還有星星點點的裝鉓，而美國前總統佩帶的紅色領帶，那是中國國旗的顏色，雙方彼此尊重，至少在形式和外表，由此可見一班。皆大歡喜，不亦可乎？但是，他們二個人更接近的是髮式的選擇，都是全世界流行的;而在一九一一年以前清王朝革命黨要冒著斬首示眾的危險髮式，因為清代中國男子一律扎著豬尾小辮子，就有留頭還是留髮的選擇。

　　卡特年長，一頭白髮相當有風度。但胡錦濤濃密的黑髮自然相當有風度，這和六十多歲的其他中國領導一樣，大概是用染髮精染過，一如當年領導共青團時，朝氣蓬勃，也是美容的個人和集體選擇。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美容美髮蔚然成風，此乃現代時尚。但是男子髮式在中國，雖然是全面西化最成功的典型事例，但一百多年來，幾乎根本沒有變化，這是自然選擇的結果，儘管是進化的，也是相對緩慢，相對的穩定。理就是治，多少有點長治久安的意思。看看孫中山的髮型吧，他的標準畫像或照片引人注目的是炯炯有神的眼光，平短的髮式和整潔的中山裝，一如其偉大人格，令人肅然起敬。孫中山的繼承者蔣介石是個頭髮不多的人，貴人不頂重發嘛，因而也就有蔣光頭的雅號，光和赤意思相近，但人們講赤腳，卻不說赤頭，被蔣氏封為赤頭的是毛澤東，毛澤東年輕時也曾留著平頭短髮，穿著書生們常穿的大褂，書生意氣，風度翩翩，不苟言笑。但後來在延安時期也留起較長的披頭髮，這在照片上可以看到，有趣的是長年給毛澤東理髮的老王卻是一個有國民黨歷史背景的人，彼此高抬貴手。

　　至於留學法國那一批，周恩來留過長發和大鬍子，後來也是一以貫之的標準髮型，很有風度。至於同是留法的小老弟鄧小平，從年輕時到老年九十高齡，都是剃的小平頭，顯現出精明強幹的一面。反擊四人幫污衊他說他是維吾爾姑娘小辮子多.鄧小平的髮式和拿破崙皇帝一模一樣，拿破崙在稱帝之前的綽號一直流傳至今就是平頭波拿巴。拿破崙說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鄧小平雖然不曾躋身十大元帥，卻也領過兵，打過仗，成為頂天立地的南波萬，能和拿破崙的平頭無關嗎？所謂平暴，就是小平除暴，那是從小平復出以後第一次大閱兵，而胡耀邦、趙紫陽同在城樓鼓掌時，就已埋下了伏筆，至於暴亂起自何因，至今沒有一個人人明白的詳細版本。只是爭執的雙方至今各執一詞，不肯罷休，但是他們月月理髮，年年剃頭，頭型完全一樣，全面西化。

　　西方男子的髮型，在十九世紀中國人見到的最多的是馬克思和恩格斯髮式，這兩個人雖然是國際共產主義的發起人，寫了共產黨宣言和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但實際上他們出身高貴的上層社會和資產階級家庭，他們的服飾和髮型是相當有派頭的，二人都留著漂亮的長發和大鬍子，一派理論家風度。但他們的理論，一如他們的髮型早已過時，在全世界已經不大流行了，甚至在當代中國也很少有人翻閱和談論《共產黨宣言》主張的消滅私有制了，因為來自華爾街的金融家和中國腰緾萬貫的成功人士，從筆挺的西裝，漂亮的領帶和梳理有致的髮型還有口袋裡一些美元都是一模一樣的了。

　　有錢的人可以乘坐飛機到巴黎美容美髮，噴點兒香水什麼的，或者讓北京的裁縫以極高的手藝，高價量身製作幾套西裝，卻不會專門乘飛機到王府井或衚衕口兒剃頭理髮。

　　理髮的價格在中國和歐美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現在中國有大批無業下崗人員，吃飯也得省著點兒，理髮剪頭大概只能湊合著或者朋友之間幫忙，家裡人或許也有這麼二下子。很多地方二塊錢三塊錢就能剪一個頭，二塊錢可以買一斤韮菜，但剃頭不是割韮菜。若到離商業中心近一點兒了，價格陡增十倍，也就是二十元或三十元剃一個頭。至於貴的地方，也就沒有什麼上限，理髮、刮臉、洗頭加上按摩，總要拿出一個數吧！實際上中國城市普遍的通貨膨脹，並不表現在理髮價格上，就像韮菜和小白菜的價格，還有米、面、油、鹽，有時價格波動，但還是相對穩定的，民以食為天嘛！但是其它輕工產品到奢侈品都是誇張式的高價，體現了通貨膨脹，票子印刷過量的獰厲一面。一般低薪打工階層是要望之怯步的，他們一個月的工資可能買不了一雙皮鞋，也買不到一套像樣的西裝，當然他們也未必需要，正如他們不需要蓄意染髮出席國宴。

　　歐洲人的髮型，以布魯塞爾為例，從國王到平民，從所謂藝術家到政治議員，以至於金融家、科學家、教授都是大同小異，崇尚綠色和環境保護，自然而然很少有人用黑色染髮，因為他們天然是金髮、棕色頭髮，或者黑髮以及長者的灰白髮和白髮，染髮的多是好美的女性，染髮是人為的，猶如光頭戴發套美而信，徒有虛表，不過穿衣戴帽各有所好，那純粹是個人的事情，不像中國文化大革命時期，或者胡喬木反對周揚異化那段時期，大學校園強逼長發，披肩的漂亮女生剪短頭髮，反對精神污染髮對長頭髮上了。

　　只是理髮價格在歐洲如布魯塞爾，也有差別，阿拉伯的巴勒斯坦人還有土耳其人最低剃頭價格是五歐元相當於中國的五十塊錢，然後是普通檔次的八塊歐元或者十塊歐元。至於貴一點的是二十歐元三十歐元之間不等，高者一百歐元也就是中國的一千元人民幣了，至於女性理髮多貴的都有，髮型絕對各異。

　　歐洲這些年來受美國、英國泡沫影響，一直上漲居高不下的是房地產價格，像布魯塞爾的房價簡直就是翻跟頭式的上漲，主要在於歐盟成員國增加，各國代表來此地生活投資增多，購置租用的房屋數量有限的，現在金融危機陰影依然存在，房價略為低落，但長期看來還是要上漲的。這全然不是理髮的價格，大多數民眾不會在剃頭上增加開支，而且一般顧客都是幾十年如一日忠誠於同一理髮師的，價格突然變動也會嚇走老顧客的。若是房租、電價、水價上漲，理髮價格也會水漲船高，不過歐洲中央銀行實施的貨幣政策是成功的，電價、水價和房租都控制了相應的水平之內，而急劇發展的中國，中央銀行貨幣政策已到了必須重點控制通貨膨脹的時候了。

□　寄自比利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