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自悅目賞心始
·楊 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所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說的是自古以來,美都是從人類對視覺形象的審美產生的感覺和升華。所以生活當中的每個人和書齋藝壇里的美學家故能說出什麼是美的,卻不能準確無誤地給出美是什麼的定義。
美是不需要定義的,任何曾經企圖給美下一個定義都是徒勞的,中國學界從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都曾有人給美下定義,全都鬧出了笑話,因而是徒勞無益的。真正在美學研究和哲學界提出真知灼見的學者,都是像古代的大詩人一樣,引而不發也。
人們可以深入思考的問題,讓每一個人在生活的不同階段,自己回答面臨的審美和美學問題。自然界的美,是每個人都能看到的,可以被審視欣賞的美好事物幾乎無處不在,無時不在,有的是長時期的存續,有的是曇花一現而已。
當人們觀賞到一輪皓月在仲秋升起,或者春天第一瓣綠芽在黑泥中破土而出,給人們帶來的跨越嚴冬生命奇迹在大自然中的再次顯現,或者六月麥浪旁虞美人在微風中一展風采,還有怒放的玫瑰,雍容富貴的牡丹,甚至漫山遍野的小白花、小黃花,都會引起人們普遍的喜悅之情。所謂心曠神怡更是身處湖泊山川大自然懷抱中的感覺,面臨大海,春暖花開,還有歷代詩人的吟誦,都是在山川之美中的感嘆。人們在日常生活對自然事物中美的追求上,表現在植物特別是花卉的觀賞中。現代商業和規模經濟,使世界最美麗珍奇的花卉瞬間擺設在視野範圍之內,既可以在花園也可以在花店中看到。不僅是荷蘭的鬱金香,就是君子蘭、蝴蝶蘭在中國也可以大規模培植,更不說美名遠播的洛陽、山東荷澤的牡丹。至於美妙的向日葵在西歐,經常是桌上的觀賞花卉一樣,不像巴西大片種植無邊無際的田野,更不像荷蘭畫家梵高選用標本。
而中國南方的花海有些是季節的菜籽花,真是美不勝收!
自然界賦予人們感覺美好的樹木,如楊樹、松柏、翠竹,還有南方的楠樹、棕樹、橄欖樹,在視覺的範圍內和記憶中都是美好的。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或者,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的惜別之情,可見觸景生情,也是由視覺到心情的變化。這就是人們為什麼不畏勞頓和艱險,去追求自然之美。
家鄉的小溪和庭園的一隅,是靜靜的遠山在四季中緩緩的變化,還是窗外大雪紛飛的奇觀。人們總會驚嘆說,太美了!
美本身一開始是一番視覺景象。古代中國人創造的漢字,美字據雲是一隻羊和一個大字組成,這固然是一個形象的借用,但古代中國不管是狩獵奔跑中的動物或者已被馴化的動物都有更龐大更奇偉的體魄,所以我們還是不能從美這個字本身兜圈子,更不能從定義上替古代的人感覺美的存在。美是每個人在生活中無時無處不在感覺的和共同可以看到傳遞的形象。
遠古時期保留下來的依然是形象的美,依然是可以追溯到上萬年歷史的形象記錄,那不是後來的文字,而是洞穴中的繪畫還有岩畫,刻在巨大面積山地石塊上的印跡。
繪畫和雕刻的原始藝術是個人行為卻是可以共享和久遠傳遞的,這種以視覺表現形式的創作衝動將美加以凝固,和現代工業社會用照像機和錄像機記錄視覺形象是一樣的,也就是古希臘哲學家在《詩學》中講到的模仿技藝不同,形式不同,渴望把美以凝固的形式永久性保存並傳遞下去的目的卻是類似的。視覺藝術中的原始繪畫,雖然也可能有斑斕的色彩,但多數以線條勾勒平塗,中世紀以後逐漸覺悟到以光影表達三維空間的立體形象,追求技巧性準確,這是不同階段的美術在美學範圍的追求。
凡是在遠古人類住過的地方,不管是歐洲還是澳洲,不管是非洲還是亞洲,原始壁畫岩畫和視覺形象都保存了下來。
我們所看到的是牛、羊、鹿、象、野豬等等,還有人本身的形象。
人和動物被保存下來的古代形像還有雕刻形式,用石頭雕刻以萬年計,用金屬雕鑄以千年計。
最為精美而不可超越的精細雕刻,從解剖學和表現力上看,以古希臘的雕刻,其精美準確,依然是現代藝術家嘆為觀止不可超越的,這和希臘神話一樣令人著迷。
這當然不是輕視其它時期其它國度各種各樣用於觀賞的雕塑作品,不管是浩大的兵陣如秦代兵馬俑還有歷代佛像的石刻雕塑。
人們對三維立體藝術品的視覺是從看到的精美玉石,還有仰立彌高,鬼斧神工的奇石都到了令人膜拜的程度,當然也包括歷代庭園中的石景。
現代和當代藝術中雕刻做為賞心悅目的審美對象,變得更加簡單而又複雜。
當代藝術的審美價值依然擺脫不了亞里斯多德在《詩學》中描述的影子,其悅目到賞心刺激的功效越來越大,所謂欣賞的心理回報過程,是人類大腦神經系統接受視覺信號和儲存功能的反饋,層層鋪墊密密麻麻。由納米技術和現代大腦神經生理學,加上現代心理學共同解析,才可以明白所謂既簡單又複雜的審美問題,但是既被稱之為美,那就是一個從悅目賞心開始的過程。
作為悅目賞心的對象從銀杏樹的葉片到橄欖枝,從玫瑰花上的一滴露珠,到少女抖動的睫毛,還有微微合攏的蝴蝶翅膀,美的感覺範圍已從大自然之延伸到四周的山村城市和生活的所有細節。只要第一次達到悅目賞心就成為抹不掉的記憶,而進入美術史,美學史和建築史。即是規模宏大到現代奧林匹克,依然擺脫不了亞里斯多德之模仿的創造,若鳥巢者,龐大體育館來自對樹林頂端鳥窩形式之一種,隨之成為不可再次被模仿以審美疲勞的景觀。至於英國下次奧林匹克巨大雕塑在模型的選中初始,已反覆引起爭議,悅目者未必達到共同賞心的目的,每個人的審美經驗卻處於不同層次上。當人們用眼睛實現悅目賞心的目的時,都會說,看上去真美!但旋之又去尋視看上去更美的東西,有時負藉南轅北轍,但是越為險遠峻絕境界,就令人更加激動,這就是視覺和心靈延伸到極其廣闊遼遠的宇宙之中,那時,即使書法的線條和優美的舞姿也要以霹靂命名。
□ 寄自比利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