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偉大的感情是親情。最偉大的親情莫過於父母對子女的愛。從我們降臨人世的那個時候起,伴隨著父母的欣喜,但也註定了父母要為我們操勞操心一輩子。
父親節前談父親。我的父親是建國前的大學生,因為他家庭和中國傳統文化的原因,他是一位極為重男輕女的父親,雖然他表面工作做的很好。聽母親說,我和妹妹小時候換尿布時,父親從不動手,甚至都不帶正眼的,只會用手拎起我們的小腿,頭沖向母親大聲嚷嚷。二個女兒出生時,他不帶半點猶豫,讓我們全部隨母姓,籍貫也隨母。我們出生之時還沒有等到十八呢就被開除了家籍。他的理由是和他的反動家庭劃清界線。這種做法顯然不符合中國國情,也引起過親戚外人的誤解。母親到是樂得合不攏嘴。當弟弟出生時,三天後在北京的外婆,已經收到父親的快遞信件。那年代,從南方到北京,一條是火車在南京乘渡輪,一條從京廣線走。速度之快,可見父親得子后的喜悅!此時的父親還坐在母親的床前,旬問是否要給北京的岳母報信呢?還很民主地和母親討論關於兒子的姓氏問題。在我們成長階段,我和妹妹的功課,父親基本上不過問,全是母親在輔導。父親是中文專業,曾記得他輔導弟弟的英文哈,望子成龍用心良苦。國內的改制之初,我和妹妹都在國營企業工作,下崗關門是大趨勢大方向,我從未見父親瞎操心,到是整天見他為在省機關工作的兒子,不著調地擔心啊嘮道啊。
當然重男輕女,不代表他不愛女兒,這也不是他個人的問題。記得我五六歲時的一次發燒,被醫院誤診為腦膜炎,需要做骨髓檢查,父親在醫院象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跨進過這家醫院大門。聽母親説因為我是早產兒,出生時體重不足四磅,瘦弱多病。發燒生病通常在夜半風雨交加之時,那時候即沒有出租也沒有公交車,父親又很專橫從不讓母親隨同,(其實母親也不可能在家休息)自己背著我,手拿雨具,到了醫院手忙腳亂,搞不定孩子,還被醫生護士抱怨。回到家也是雨水汗水一身。
妹妹在十一個月的時候,傳染上小兒麻痹。當時哺乳室已經有三個嬰兒受到感染,在單位的掛鉤醫院兒童醫院治療,都沒有好轉的跡象,大家都很緊張。每天中午的休息時間,父親來到哺乳房總是替妹妹做檢查。因為父親的小心謹慎,即時發現狀況異常,而且也不考慮費用報銷與否,當即立斷送到當地一家部隊醫院。妹妹是十幾個病童中間,治療效果最最好的一位,她的腳與常人無異,除了二腳之間有二碼的差距外。
父親一生經歷頗坎坷。年少時期是位憤青,看不貫國民政府的貪污腐敗,惡性的物價上漲鈔票貶值。憤怒之下投筆從戎,在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被披上了人民軍的制服(宣戰前入朝)。回國后從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一次次的運動,即使沒有被揪被斗,健康人也會被嚇成病人。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相信經歷過那種瘋狂年代的人,在人格和心理上沒有幾人是正常的。
老年後的父親,雖然經濟上不富裕,在我們那三線城市,他的離休費照顧自己倒是戳戳有餘。沒有了階級鬥爭,耳根清靜,沒有了下放之憂,生活安定。一生當中雖然生存環境艱苦,但他有一套自己的養生之道。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就很注重牙齒的保健,葷素搭配,雜細糧混吃。在他九十年代中期決定從美國返回大陸定居時,他就搬去和兒子同住了。
弟弟家只有三房,只能用鐘點女,做個飯簡單清潔。好在妹妹家相隔一條大馬路,在我們市裡也算數一數二的好房大房了。每當周末,父親就去妹妹家洗澡更衣,好吃好喝待上一天。二三天之內妹妹也會去弟弟家,幫父親買些東西或送點水果之類,換換床單,換季時節,幫父親收收洗洗。父親要看醫生,妹妹也是隨叫隨到,即是看護還是出納。
天有不測風雲。零九年的六月,父親在一次例行的體檢中,被查出了膽管癌晚期。父親當年八十三。當地的醫生朋友給出建議,不主張動刀動槍。對於醫學上都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們做兒女的只有接受了。即然在劫難逃,但願孝感動天!
在美國,我去各大中英網站查詢。南京大學醫學院鼓樓醫院肝膽外科,上海411醫院可以 1)植入125I密封源腔內照射治療;2)放置膽管內支架治療。種種治療均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可能還會給病人帶來痛苦和更多的不適,降低生命的質量。
在網上我也查到許多美國的臨終關懷資料。主要是對病人提供鎮靜止痛藥物,讓病人的癥狀得到緩解,痛疼得到控制,心理得到安慰,生命質量得到保障,臨終病人的生命得到尊重。不追求給病人增加痛苦的毫無意義的治療。
在得不到醫學方面的幫助時,我一個無神論者,也只好盲目地求助於神靈上愴的幫助。無奈又無助的我,經好心人的指點,又得到善心的主持的幫助。為了能燒到第一株頭香,善良的主持讓我住進了佑民寺,確保了我在第二天獻上了頭株香火。祈求各路神靈減少減輕我父親病體的痛苦。那次回大陸,見到需要幫助的人,我就給錢。見到廟宇我就進去磕頭燒香。只要我能做的我都願意去做。
離開大陸之前,我們姐弟商討的結果也就是選擇,臨終關懷的方法。父親有一套住房,請一位全職護工,弟弟妹妹輪流值班,病人身邊,一定要確保有家人在。找到關係,確保止痛藥的供應,醫生護士要能隨叫隨到。在家照顧,從環境心理飲食起居各方面條件都優於當地的腫瘤醫院。更何況我父親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沒有想到的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回到美國僅幾天功夫,家中電話打來告之父親進了醫院,而且還要手術並且是父親本人要求的。荒唐之極,病人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卻讓病人做決定。這種事情想必只能發生在中國,美國決不可能。病人當時是清楚和正常的。
手術以後的父親很快就倒下了,身體和精神上。十二月放寒假,侄女回大陸探家,發回了照片。看后痛哭一場,十月份的父親還是很好的,這麼會變成如此這般。2010年的一月我和先生,丟下十五歲的兒子一人在家,心急火燎往大陸趕
回到大陸時,父親已經是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因為我是從美國回去有時差,大陸的晚上更本不能入睡。凌晨四五點我就前往醫院。通常情況,每天妹妹都是早上七點多到醫院,晚上八九點離開,住院四個月天天如此,有規律可尋。護工沒有想到凌晨時光會有家人到訪,他正在BBQ我父親呢!我想護工偷睡覺,父親小便弄濕了床,護工又不想換床上用品。1米5幾的身高,正抱著電爐烤的起勁呢。我要說的是家有病人,在請護工的同時,在有能力的情況下,身邊一定要有家人。雖然我們在經濟上比別人多付很多,認為他會做的到位一點。不是這樣的。
在大陸,臨終關懷還是新事物,家人們也不是容易接受。妹妹認為如果沒有這個四個月的親力親為的照料父親,在父親百年以後,她會感到內疚和難過的。
是呀,她做到了她想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