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序:謝謝XO、九月、茶妹妹和大樹等等網友們為我寫這個系列的留言和鼓勵,祝大家周末愉快!)
民族文化作為意識形態是一定社會政治、經濟的反映,每一種民族文化中都有精英與草根的兩種文化,反映著兩個階層的利益、思想和世界觀。「精英文化」與「草根文化」在民主社會中並不是對立的,兩者隨時都有可能成為社會的主流文化。
儘管西班牙有兩位世界頂級歌劇男高音歌唱家普拉西多·多明哥和何
塞·卡雷拉斯;但當大部分人被問及西班牙時,很可能的反應就是弗拉明戈(Flamenco)舞蹈表演和鬥牛。已經是多年弗拉明戈舞的忠實粉絲的我,在抵達馬德里后,馬上買票觀賞弗拉明戈舞,一般每張民間辦Casa
Patas票要36歐元,
我女兒所在的酒店前台服務員幫我們訂了五張學生半價票。在中國農曆新年除夕夜晚十點,我們在馬德里市中心一個黑暗的衚衕內找到了Casa
Patas店,這間最有原汁原味的小館文化,沒有豪華的排場,一切都彷彿回到了中世紀,牆上泛黃的老照片,古舊的桌椅和舞台散發著一股歲月的味道,我們每
人付了18歐元
(20美元)
后被帶進入演出廳最後一排的位子。我前望了一望,發現坐前排的觀眾都是遊客,我們後排坐的都是當地的中青年人。
我買了一杯5歐元桑格里厄汽酒(sangria)喝和Ta
pa吃
;女兒買了一杯4歐元的果汁后坐下。
據維基百科解釋,弗拉明戈的形成深受草根階層中安達盧西亞地區的摩爾人和猶太人的影響,還吸收了大量羅姆人(吉普賽人)的藝術元素。「弗拉明戈」一詞源於西班牙阿拉伯語fellah
mengu,即逃亡的農民。在十五世紀基督教勢力在安達盧西亞戰勝了摩爾人之後,很多摩爾人農民跡羅姆人中,以躲
避被迫離鄉背井或皈依基督教。他們假裝是羅姆人,而得以繼續他們的包括歌唱在內的傳統。正因為如此,弗拉明戈藝術中有大量的悲憤、抗爭、希望、和自豪的情
緒宣洩。弗拉明戈歌唱者的自然接近沙啞的發音方式體現了這種藝術起源的環境,也影響了西班牙其他的藝術形式。
十點三十分鐘酒館的燈光開始變得昏黃,在不知不覺中,小小的舞台上
已經坐了幾個人,吉他聲響起,伴隨著三位中年穿著黑色服裝的男歌手隨吉他樂曲伴奏清唱民謠,可惜我不懂西語,不能去體會那些壓韻的歌詞含義。但那發自肺腑
的歌聲讓我有一種悲壯的感覺,彷彿一下把人拉到了痛苦的懸崖前,也彷彿聽到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歌唱。接著,
一
個富有經驗的男老舞者上台了,他那段「西班牙鬥牛舞」,腳踏地板的速度越來越快,開始讓人有些目不暇接,吉他手不僅是技藝驚人的音樂家,吉他手演藝的獨特
而又富有情感的音樂與歌手和男舞者融為一體。演出在當地的中青年人觀眾的熱情喝彩聲中進行,演員的每一個「爆發點」都能得到觀眾的反饋,一波高過一波喝彩聲呼應著台上的表演,酒館里暖意融融,氣氛極其熱烈。
伴隨著緩慢了弗拉明戈的歌聲,一個女舞者上了台,男女舞伴用頭和手臂舞出各種優美而傲慢的姿勢。她不斷撩起長裙,身體隨著舞步不停轉動,群擺飄飄,宛如綻放的花朵,三名伴唱男歌手發出或輕快美妙或痛苦呻吟的母音,有規律的拍著手,跺著地,敲擊著卡宏的帥氣小夥子也隨著歌聲的節奏,忘情地敲擊著木箱,吉他聲不停,撥動著人的心弦。他們在不同的音樂節點和男女舞者共同發出不可思議且渾厚有力的合音。漸漸地舞者舞步加快,樂師以嫻熟的指法彈撥出急促多變的節奏,氣勢如狂風驟雨,緊緊追蹤著加速的舞步,突然,吉它手在吉它上彈下 最後一響,舞蹈者亮出優美的造型,一切都嘎然而止。
中場休息五分鐘后,冷眼嫵媚的女舞者一出場就緊緊抓住觀眾的眼球。弗拉明戈舞的樂曲本來就節奏鮮明,再加之整齊劃一的動作和乾淨利索地「弗拉明戈亮相」,看得我的腳也要隨之起舞了,太有感染力了!這幾支舞全然沒有和諧的優雅,全然沒有取悅的媚意,自始至終只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張力在迸發著,她手中的響板隨著皮鞋踢踏地板的聲音有節奏的擊打著,她瘋狂的扭動身軀,不是芭蕾柔美婉轉的波浪,而是如鐵絲般扭曲,像憤怒的蛇一樣掙扎...,特別是她的每一段弗拉明戈舞的舞蹈都是源自三位台上歌者的吟唱。那歌聲聽起來蕩氣迴腸。時而悠揚悲傷,時而鏗鏘頓足,聲嘶力竭。像鷹一般桀驁不馴,訴說著靈魂深處的夢...,每曲下來歌者都是滿頭大汗,好像是耗盡了生命里的氣力!很難想象,這就是一個備受驅逐和迫害的民族所釋放的生命熱情和對生活一如既往的熱愛!
我完全被女舞者激情四射且富有情感的舞蹈與悲涼的嗓音和吉他手的表演所吸引。我根本沒心情吃東西,我的心跳伴隨著音樂越來越快。情不自禁地加入其他觀眾為演員喝彩聲浪中, 幸虧廳內昏暗的燈光,我可以肆無忌憚地抒發內心壓抑的情感。不可思議、精美絕倫、無與倫比!那種感覺讓我激動地顫抖了好一會,那種感覺同我在美國密西西比河畔港埠的新奧爾良New
Orlean市爵士樂Jazz起源地Preservation
Hall 保存大廳坐在地面上聽爵士樂一樣。
社會在前迸,民主社會的主流文化在精英藝術平民化與平民口味精英化之間轉變,證如我在前一文詣出,法國將看現代芭蕾舞票價定低了,使古老精英藝術平民青年化了。從文化角度來看,民主社會並不存在永遠的精英與草根文化。
美國的爵士樂是一個典型例子。西班牙的弗拉明戈舞亦是,這種過去流行於在西班牙南部底層社會,現在擴展到,並已成為整個西班牙主流社會的代表性藝術之一。
這門弗拉門戈舞藝術如今融合了歐洲的華麗裝飾、美洲的奔放而響譽世界舞台,與鬥牛並稱為西班牙兩大國粹之一。對於我而言,這種激情澎湃且強有力的弗拉明戈舞蹈與鬥牛代表了西班牙人散發的霸氣民族精神,就像哥倫布在西班牙女皇鼎力支持下,先後四次出海遠航。開闢了橫渡大西洋到美洲的航路,改變了世界歷史的進
程一樣。決定一個國家國力強大的不是軍事,不是政治,
而是文化。
(馬德裏海軍博物館展覽:哥倫布1492年遠航最早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