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子是我的初中同學,理論上講應該是小學同學,因為小學不是同一個班的,小時候一直對膏子沒什麼印象。膏子初中時一直和一群所謂的「壞孩子」們混在一起,當膏子在同學會中找到大家時,同學們問:「膏子?記得他那時候挺痞的,現在呢?」
膏子是班上最早移民到加拿大的,原因很簡單,為了愛情。
餐館里十分吵鬧,幾個同學坐在桌邊聊著,不時地,廚子拎著烤好的肉串到桌邊來,一塊塊分切給吃客們。膏子早沒了小時候的痞氣,沉穩的講著自己的故事,成熟中透出幾分儒雅。
膏子的初戀是個香港女孩,一個遠房親戚的朋友的女兒來北京玩兒時住在膏子家。膏子高中畢業后便和朋友開了間髮廊,大把的時間陪著女孩兒玩。假期滿后,女孩兒並沒有如期離開,對家裡撒了謊,留在北京多呆了一個多月。膏子講述時,在我的腦海里,一幅高高大大的北京男孩兒和個嬌嬌小小的香港女孩兒手牽手漫步北京街頭的浪漫畫面。女孩兒回港后,隨家人一起申請了加拿大移民。起程前,女孩兒又偷偷的跑回北京陪了膏子兩個月。然後二人便是有情人天各一方了。接下來,二人書信不斷,以合影慰心靈寂相思的樣子過了兩年。
終於,膏子以未婚夫的身份被擔保到了加拿大。膏子講:"我把我們的合影和上百封信從使館的接受資料的小窗口推了進去。當見到移民官時,他對我說,我相信你們是真的,祝賀你。「那神情帶著把自己的愛情公佈於天下的自豪和坦誠。在等待移民紙的最後幾個月,女孩兒忽然很少聯繫膏子了。膏子依然滿懷憧憬的登上了來加拿大的飛機。夜晚機場等著膏子的卻是那女孩兒的哥哥。膏子頭暈眼花的被安頓在女孩子家的一處豪宅中住了下來。接連三天,膏子一個人孤零零呆在豪宅。終於,女孩兒在三天後來見了膏子,並帶著膏子辦理了各種證件和手續,還給膏子報了英語班,接著就消失在膏子的生活里了。三個星期後,膏子搬離了那空無一人的豪宅。
我們倍感可惜的問膏子為什麼不爭取一下呢,哪怕是問問呢。膏子說:」看不得富人的那種冷酷。「
搬出來后,膏子沿街見個髮廊便進去問人家要不要幫工的,由於不會講粵語,碰了無數釘子后,終於有了一份小工的活兒。後來,膏子又經歷了車禍,被無良律師拿去了肇事方的全部賠款。半年後,移民局追問結婚證明時,膏子寫了封實話實說的信,得到了時間上的寬限。幾經掙扎,膏子從打小工到技工到開店,從學會了粵語到交新女朋友到結婚生子,小有家業。當膏子終於向移民局遞交了結婚證明后,收到了移民局的恭賀信,膏子說當時真的很感動。
聽完膏子的故事,我感慨地說:」膏子,其實年輕時受苦是值得的,沒有那經歷也不會有今天你的這份兒沉穩樣子,這樣挺好。「 膏子聽后微微笑了笑,看著我說:」我覺得那樣一點兒都不好。「
忽然意識到,我其實不可能懂膏子的感受,隱隱的心裡一絲苦笑,卻也不知是為了膏子那份兒曾經京痞的傲氣,還是為我那自以為是的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