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天氣漸涼了,路兩邊的樹葉子紅黃綠的絢麗著。多倫多的秋天可以很美,只可惜難得有個晴天,像是江南的梅雨季節,大部分的時間裡,天上覆蓋著一層層的雲,深深淺淺的灰色,像是潑墨的山水畫。
阿傑把車慢慢的停進了車庫,在車裡發獃著坐了一會兒,側著身兒下了車,見貼在牆上的防碰撞泡沫塑料有些搖搖欲墜了,便順手把固定用的膠帶重新貼了貼,又用手壓了壓。在牆邊兒的鞋架子上拿下了拖鞋換上,開門走進了屋裡。「我回來了。」 家裡的狗子照例第一個衝上來迎接,紅兒急急忙忙的上前來在阿傑的嘴上親了一下,便一轉身又去廚房裡忙活晚餐了。
忙忙活活得吃完了晚飯,收拾完了碗筷。紅兒已經做好了帶狗子出門的準備,阿傑穿上了夾克跟了出來。自從狗子到家以來,每天早晚二次遛狗成了阿傑和紅兒每天的必修課,風雨無阻。兩個人肩並著肩走著,紅兒問道:「今兒你好像有點累,是么?」
「嗯,上班兒有點兒忙。」 阿傑沒有聊天兒的慾望。他知道紅兒一定不會再追問什麼,在一起這麼久了,紅兒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瑣碎。果然,紅兒沒有在說話。兩個人默默地按著老路線走著。回到家,紅兒很快的上了樓。阿傑一個人在樓下打開了電視。
每年秋冬,阿傑都會想家,想家裡漸老的父母,想自己老了以後......每當這時,紅兒當年的話都會閃過阿傑的腦海 「你確定真的要娶我么,將來我爸媽是要和我在一起的。」 為了這個承諾,阿傑移民到多倫多,紅兒的願望實現了。阿傑每次想到自己的父母時,都會覺得對不起妹妹,父母只能托累燕子了。
記得去年冬天,阿傑回去陪父母呆了一個月。回到多倫多時,趕上了連日的大雪,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裡沒怎麼看到太陽。每天,阿傑好像總能看到離家時母親的淚眼,心裡時時地一陣煩躁。那天,趕上大雪,回家的路上車打滑,差點兒撞樹。累積了幾日的煩躁和驚嚇,阿傑回家后陰沉著臉,借口加班,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裡。
外面的雪越來越密,阿傑在書房裡覺得悶得像是喘不出氣來。他下了樓,穿上大衣,徑自的走進了大雪裡。紅兒聽到了門響,又看到阿傑的雪靴不見了,便急忙的抓了大衣跟了出去。雪下得很大,阿傑的腳印已經被雪蓋上了薄薄的一層。紅兒四處看著,卻看不到阿傑的身影,便按著模糊的腳印追了下去,沒一會兒,路上的腳印便看不清了。紅兒只得在社區里來來回回的跑著,想著阿傑可能去的地方。一會兒,紅兒覺得大衣越來越沉,身上的衣服也是濕漉漉的貼著皮膚,很不舒服。最後,她實在是跑不動了,垂下了手,站在雪地里,抬頭看了看天,雪大片大片的打在紅兒的臉上,冰涼的和著熱汗。紅兒的手碰到了兜里的手機,她掏出了手機,給家裡打了個電話,祈禱著電話的那一頭是阿傑的聲音。「喂。」 紅兒聽到阿傑的聲音時,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哦,你回家了,我在外邊找你呢。」 紅兒努力的保持著聲音的平靜。
「你在哪兒呢,我去接你。」 阿傑的聲音有些焦急。
「不用了,我有五分鐘就回去了,別跑了,雪太大。」 紅兒掛上了電話,頂著雪往家的方向走去,眼淚被風吹涼了,在臉上像是凍上了,又迅速的被新流下的眼淚融化了。進門前,紅兒擦乾了眼淚。
阿傑接過了紅兒的大衣,又遞過來了拖鞋,他躲避看紅兒的眼睛,像做了錯事一樣。
「你餓了吧,晚上也沒吃飯,我給你做點兒湯麵吧。」 紅兒平靜的說。
「老婆,我心裡真得難受。」 阿傑忽然一把抱住了紅兒,哭得像個孩子,那是他第一稱紅兒 - 老婆。
那一夜,雪下得很大,阿傑和紅兒睡得很香,他們知道冬天很快就要過去了,開了春兒,一切就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