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和我曾經是同事,猶太人,是事務所里唯一一個從醫學院畢業,並同時持有律師和會計師執照的合伙人。
萊恩有一頭密密的捲髮,圓圓的黑眼睛,總是忙忙叨叨的,給人的感覺像是一隻水獺。當萊恩自己在辦公室時,會大聲的自言自語,甚至和自己爭論。不說話的時候,他會把一個根兒皮筋兒放在嘴裡咬,很大的喀喀聲。我和萊恩說話時,總會迴避他的眼睛,很怕他看到我眼中不耐,因為我不喜歡萊恩。
實習時,我給萊恩做了兩個月的助手。萊恩的習慣和我格格不入,在我眼裡,萊恩的邋遢是不能讓人忍受的,給客戶文件中竟會帶有咖啡印跡;而在萊恩眼裡,我的」潔癖「是不可理喻的,過於整潔的桌面讓他手足無措。那段時間,我很累,和萊恩一起工作,我實在分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在和我講話。
萊恩從索馬利亞領養了一個孤兒。聊天兒時,他會給大家講小孩子的事兒,最後總結時,一定會強調他的育兒理論,後天是可以彌補先天的不足。在我看來,那不過是純粹的種族歧視。
凱文是事務所的老人兒,一個典型的愛爾蘭紅脖子。我一直沒搞明白,凱文怎麼會和萊恩成為朋友。凱文和我打過賭,說是萊恩可以隨口說出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人口和面積,結果我輸了一頓午飯。後來,凱文告訴我,萊恩從小就有多動症,自言自語和咬皮筋兒不過是他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一次,萊恩帶著領養的小黑孩兒來到辦公室,看著萊恩笨手笨腳的給小孩兒整理衣服的樣子,我忽然覺得,也許,萊恩並不那麼討厭。
後來沒多久,我離開了事務所,和萊恩再也沒有聯繫了。上次回事務所看朋友時,又見到了萊恩。依然是亂糟糟的辦公室和忙忙叨叨的自言自語。當我有一搭無一搭的和萊恩客套時,忽然發現,我在看著萊恩的眼睛。後來想想,我不喜歡萊恩,可能只是因為從來沒想要去了解他,而他和我是那麼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