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人禍毀了「她」（老北京衚衕篇 5）

天災人禍毀了「她」      （老北京衚衕篇 5）             

我這裡的「她」指的是我們的大院兒。她曾經很精緻，美麗。她的院牆曾是白色的純粹的院牆，沒有貼牆的南房。外院和里院之間有一個門洞，像是一個小牌樓，門洞內的牆上有模糊了的但精緻的壁畫。門洞外有兩個馬石， 是老年間栓馬用的。後來成了女孩子Chua 拐，男孩子拍三角兒的地方。

走進門洞，一道半環狀的牆把東院兒和西院兒分開。牆的最外層是一層細細的沙子，沙子上有石頭雕花。環牆的朝南的一面和朝東的一面有兩個圓圓的門，我們這些孩子們可以從西院跑到東院。在我們的院子里玩兒藏貓貓可好玩了，你要想找到藏起來的人，可真的有點兒難度。我們的膝蓋上常常是青一塊紫一塊 （我媽說，平地摔跤是我的強項），我們樂此不疲。

記不清是從那一天開始，人們把門洞的畫用油漆蓋上了，寫上了很多字。吃飯前，人們要到這些字的前面讀很久，人們手裡沒有念珠，所以牆上寫的一定不是經文。

後來，人們開始在西院挖了一個大溝，說是要建防空洞。東西院之間的我最喜歡的牆被拆了，人們用那些磚壘了防空洞。我至今還在懷疑這防空洞是否能防空是否能乘得下我們二十幾戶人家，但勿容置疑的是建防空洞讓我知道了磚是怎樣煉成的。這是我唯一要感謝防空洞的地方。我們所有的小孩子和大人一塊兒，和泥，摔磚坯 （這兩個部分是最好玩兒的），然後把它們曬乾，搬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燒，燒好的磚就變成了紅色。最痛苦的是我們還要把一摞一摞的磚搬回來。防空洞終於建成了，我們的大院被毀了一半。我稱之為人禍。

1976年7月26日，大地劇烈的顫抖把我們抖落到了地震棚。大院的房子實際上經受住了大地的顫抖，巨大的天災把人們的佔有慾推向極致。人們把地震棚慢慢的移到了咱家門前，從暫時的，變成永久的，從獨立的，變成與自己的房間打通，無形中擴展了自家的住房。

大院就這樣被毀了，共用的空間越來越小，孩子們再也不能繞著院子跑圈兒了。

天災無情，人禍可防。北京的衚衕里「藏龍卧虎」。我們附近就有很多首長的大宅子像萬里的宅子原來是張萬鈞（大資本家）的豪宅；還有許得恆的豪宅……都完好無損。感謝首長的豪宅給世界人民留下了可參觀的老北京民宅。如果空襲時，真的要進防空洞，我們願意與首長們share我們的防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