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兵」和大兵他媽(老北京衚衕篇 2)
我這裡說的傻大兵可是一定點兒也沒有擠兌兵哥哥的意思。傻大兵是我們院兒里的一個傻子。他叫大兵。
說他是傻子,我現在還有一點兒二乎。說他傻吧,他認識我們大院的每一戶人家。我們這個大雜院兒住了二十幾戶,斷不了有個親朋好友串門兒的,每每有人向大兵問起張三李四家在哪兒,他會一丁點兒都不差地把你帶到你要找的人家。他不說話,把你帶到后,替你敲敲門,把屋裡的人敲出來,「嗯嗯….」這麼.一指, 任務就算完成了。趕上你掃貨歸來,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大包小裹地往家扛時,只要大兵在門口,他一準兒會幫你把所有東西拿到家。
你要是說他不傻,我告訴你,他二十好幾的人了,鼻子下面永遠是長流不斷的兩條河,臉上永遠是燦燦爛爛的笑。除了「媽」,他說的清楚,另外一個沒人能懂的詞兒,那就是「不結啦」。
大兵的爸爸是個軍官,媽媽是軍官太太(這話有點兒多餘),哥哥和妹妹也是軍人。我們所叫的大兵他媽,實際上是一個老保姆,從小把大兵帶大,住在我們西院兒。大兵他媽對大兵是比他親媽還親,老太太一輩子沒兒沒女,唯一割捨不下的就是大兵。老太太的口頭禪是「他不傻,他什麼都明白」。有幾次部隊有行動,大兵的爸爸要把他接走,人還沒接走,大兵他媽就整天以淚洗面了。
大兵他媽是四六不吝,刀槍不入的人,她唯一柔言細語的一面是對著大兵的。大兵也有他在意的人,他的在意,你能在他注視老太太的一瞬間讀出。
歲月如梭,大兵他媽老了,大兵還是傻傻的依舊年輕著。
後來,我上了大學。聽說大兵他媽老到不能照顧大兵了,聽說大兵的爸爸真的把他接走了,聽說大兵走後不久,大兵他媽就真的不行了,可我不知道是誰給這老太太送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