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做到極致就見底了。 見底了就沒有了餘地。曾經有個文藝范兒的朋友寫道: 有文化的人,罵人都會兜著圈子的罵,罵了半天,沒有髒字,一琢磨挺噁心人,換個說法還能罵半天。你一張口就是「操你媽」,見底了, 除了再長長輩份, 沒有發揮的餘地了。
見底很容易, 在中國 (就咱們哪兒),見底也特管用。老百姓為衣食住行發愁,生了病就愁上加愁。所以,在醫院最能看到這個社會的百態。中國人多,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果讓人們敞開了探視,勢必讓病房人滿為患,解決問題的方法是在住院處外面曾設一個玻璃房子,裡面安排了些爺們兒一般的女人,女人聲頻高,叫個人名,不用麥克,半個大廳都能聽見,像爺們兒一樣,就是「見底」的時候用。三月的北京,乍暖還寒,大廳里的人們多數是等著親人做手術的消息的,大廳里倒是安排了幾排椅子,可坐下以後是真冷,站著等那長長的幾小時是真累,走開吧, 是真不敢,生怕親人手術有個什麼問題。「見底」的事經常出現在早晨或是接台手術的病人家屬。病人臨進手術室很希望有親人在身邊,親人們也感到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戰爭」的導火索經常是,家屬急急火火來到玻璃房的小窗口,把嘴對準小窗口(因為那玻璃厚,窗口小,不對準怕白費口舌),要求一張胡亂寫個日期的紅紅綠綠的小紙片,裡面的人一邊翻著卷了邊的破本子,一邊說「不行,裡邊有人了。」或者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人,一句「他今天沒有手術」就給回了。窗外的人耐著性子,在頭一兩分鐘苦苦哀求,「讓我進去吧,我媽媽七點半就進手術室了。」接下來的一個「不行」,就會引爆一連串的高出三個八度的見底的國罵,罵得淋漓盡致一絲不掛,裡面的「爺們兒」腦子清楚時會把輩份升了級再拽回來,不清楚時就會像迴音一樣彈回來,同時一個紅紅綠綠的小票也會遞出來,窗外的人這時對那小紙片沒有興趣,一般長驅直入,下面的幾個關口,就變成透明的了。
千萬別說這是沒有素質的老百姓,有學問的大有人在。網上瘋傳的「油價」哥就是一例,記者採訪他「你對油價的看法」, 他的反應是「我能說髒字嗎?」「不能」,「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不見底就說不清了,或不見底就舒不開這口氣,是把人逼到了牆角,這人手裡又沒有傢伙式兒,既不能解決了自己,也不能把個對手奈何。被逼到牆角的不都是沒有錢的人,有車有房的人,照樣分分鐘會被逼成瘋子。如果你見過那種竹片煸的涼席,橫橫豎豎錯落有致,你就能想像出北京很多小區外面停車的樣子,橫一排,豎一排,斜了巴結再一排,三條車道的路變成一條車道,走路的人撮火在其次,最裡邊的車主撮火是真的,開不出來呀!不佩服中國人民就是不行,見了底的臭罵一頓,接著您就推車吧,北京停車不拉手剎,只要有力氣,你就能把車推開。應了偉人的一句話「人民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的」。
人民有力量還能忍受,人民有了「思想」就不太能忍受了。有「思想」的人民不光能在被逼急了的時候說出見底的話,也能做出見底的事。眼睛不太好的陳姓先生就是一例,在自己的地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突然間想到了到別人的地界去學習,自從踏入別人「地界」的那天起,就見底了,沒有了回頭路。大事小事一個道理,見底不一定是壞事,能釋放壓力,能「突破重圍」,還能有機會學習。
見底很容易也管用,但還是別讓自己太容易就見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