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遇到憤青,常覺得陌生。今天有人說我還是「沉不住氣」,便想起了從前。
從前我還是憤青的時候,我們聽崔建的搖滾《一塊紅布》,我們嘲笑那「蒙人」的紅色的幕布,它曾遮住我們的眼。
我們曾經在紅布里感覺到幸福和歸屬感,但當紅布揭開來時,我們忽然發現從小立志將來去「解救」的台灣同胞,早已比我們幸福多了;在「我黨」幾十年折騰之後終於說「讓部分人先富起來」的時候,台灣都已經到了「均富」的社會了;我們宣傳消滅地主富人,而美國消滅貧窮;傳說中被悲慘剝削的美國勞動者,卻比「光榮奉獻」的中國勞動者更享受人生。這就是紅布,它給我們幸福和歸屬,但不給我們真相和思考。
我們那一代憤青嘲笑宣傳機器定義的「主流文化」,我們嘲笑謊言,我們開始思考「個體的人生」、「自由意志」以及「為什麼多數個體合理自私的努力對社會的促進,要好於那理論上完美、執行起來卻骯髒的計劃經濟和特權經濟」。
。。。多年以後,當我跟一個新一代憤青講起,為川震豆腐渣討公道的黃琦被「非法持有國家機密」入罪的時候,他居然說「既然政府依法判決,他當然有罪」。我用陌生的眼光看著這個朋友,請他告訴我什麼叫「非法持有」,什麼叫「機密」。顯然他認為「國家不允許的就叫非法,就叫機密」。
很好,我發現我無法讓新一代「愛國」憤青理解「國家」不是一個整體人格化的思維體,而是由無數有私心、有私慾、有權謀的個體在掌管運轉著的,而當這些有私慾的個體套上官身,套上政府,套上國家這個角色再發言的時候,其實並沒有使他的話更靠近事實,或更神聖。
新憤青認為任何批評官員的行為都危害政府,任何危害政府的行為又危害社會穩定,危害社會則危害國家,所以:「批評官員等於不愛國」,於是他們憤怒了,他們為那神聖的人格化的「國家」戰鬥著。
我不當憤青好多年了,但還是象當年那樣討厭誅心之語,諸如「你是什麼居心」啊,「不愛國」啊,「勾結CIA」啊,這都文革玩剩的。我們那一代憤青頂著指責唱自由的歌,而不象新憤青反過來在愛國名義下給人扣帽子。
你知道幾十年的「折騰」怎麼翻譯嗎?
「Z turn」,一個比「U turn」更形象表達「我黨」幾十年政策線路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