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jiyige: 的確,中國在揭露真相這方面確實有欠缺的地方。往年確實是拚命的想要掩蓋事實,但近幾年,特別是動車事故發生以後,民眾也是把越來越多的目光投向了政府公信力,政府公開信息的透明度這方面來了,而且網際網路的力量可以使一件事情的真相在幾秒鐘內瞬間傳遍世界各地,信息公開方式也應該開始由紙質轉變為數字的,公開媒介也慢慢轉變為網際網路了。傳統媒體已經遠遠跟不上數字時代的信息流傳播速度了。我在國內,H7N9出現以後,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相關的報道,電視媒體也頻頻開始普及預防知識和目前情況,即使這樣,還是有很多人說公開信息滯后,但我看來已經相當不錯了。這也是十八大以後很明顯的一個改變,各種民生話題都可以在電視上公開討論,國家對報道此類事件的寬容度也有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提高,不知這樣的情況能夠持續多久?三老您怎麼看?」
三二一:進步還是不小的,但還不能太樂觀。「每天都有報道」,不等於「每天都報道屬實」。
我還是那個觀點,只要是中宣部主導一切,政府是不可能向人民公開真相的。這是個體制問題,就如同「計劃經濟」一樣。這是共產黨執政的基本手段,政府對民間的一切言論都是出於有目的宣傳。如果體制不改,換一個總書記也只是換一個執政者的宣傳腔調而已,本質並沒有改變。比如說胡錦濤,他是個干實事的人,「不折騰」就是他的名言。但是他講話的內容仍然是虛假空洞,腐敗問題社會問題愈演愈烈。
所以,政治改革才一直沒能啟動起來。因為政治改革就是體制改革,是從根本上改變政黨與政府現有的組織結構與運轉模式。
當年經濟改革為什麼能啟動起來?不僅僅是因為有一代迫切想改革的領導層,比如說葉劍英、鄧小平、胡耀邦、趙紫陽等人。這不是根本因素,根本因素是國民經濟頻臨崩潰。
鄧小平為什麼堅決要搞經濟改革而遲遲不搞政治改革?因為鄧小平搞掉華國鋒以後取得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政治勝利,是最大的政治利益獲得者。鄧小平要想繼續得到人民的支持,他就必須要給人民實實在在的經濟實惠。他要青史留名,他就必須要把國家建設強大。
胡耀邦與趙紫陽為什麼要搞政治改革?因為他們沒有政治實權。雖然胡耀邦與趙紫陽的政治理念並不相同,但他們在政治改革方面卻是同病相憐。他們必須通過政治改革來獲得政治實權。
趙紫陽之所以比胡耀邦更加失敗就是因為趙紫陽在政治改革方面比胡耀邦走得更遠。胡耀邦的政治改革只不過是想改進黨組織的結構,促進政府的工作效率。這種改革即不傷及共產黨的根本,又可以增強自己的領導硬度,只是讓一幫老人感覺很不舒服而已。
但趙紫陽的政治改革是要從根本上改變政黨的性質,從體制上改變執政的方式。黨政分開,政企分開。這是釜底抽薪,徹底斷絕老人干政,徹底制止官倒。這無疑是給政治利益集團掘墓,趙紫陽的下場可想而知。後來就給他按了個「分裂黨」的罪名,坦率地說,這個罪名並不過分。
那時候講政治體制改革,口號喊得很瘮人。改革,亡黨;不改革,亡國!趙紫陽的政治改革就是亡黨救國。如果從那時候起就按照趙紫陽的路子走,那麼經過三十年逐步改革與發展,今天中國大陸的政治體制應該跟今天的台灣差不多。如果當時讓胡耀邦領一路人馬繼續做共產黨,讓趙紫陽領一路人馬組建社會黨,三十年後的今天,政治體制至少是一個初級階段的民主法制。檢察院可以直接去找貪官而不必通過政黨的紀委去雙規貪官。
當然,歷史不能假設,但是歷史經驗教訓可以總結。如果共產黨還不改變現行的組織結構以及運轉模式,腐敗、謊言、空話、再腐敗、再謊言、再空話,共產黨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腐敗、政治運動、結束政治運動、再腐敗、再政治運動。文革以前是這樣,文革以後還是這樣。
趙紫陽的經濟改革政策曾經被李鵬打斷過,後來被朱鎔基逐漸地恢復了一些,並被溫家寶繼續貫徹。一直到現在,有很多經濟政策其實都是在趙紫陽執政時期提出來的。趙紫陽失敗的根本原因也許是太超前了,生不逢時。但是,令人感嘆的不是某個人的命運,而是國家民族的命運。如果當時按照趙紫陽的路子逐步走過來,現在起碼有獨立的大眾媒體,有正常的公共監督體系。這一點,已經被六四期間的媒體所證實。可惜,曇花一現。
今天的媒體全部被黨組織控制,由中宣部統一指揮。這就意味著,國家沒有獨立的民間媒體,沒有真正意義的公共監督。一個缺乏公共監督的國家,其行政體系是不會自覺遵紀守法的。更何況,黨組織連司法系統都嚴密控制。缺乏獨立的司法,怎能有真正的法制?公平正義就得不到保證。
六四期間有那麼幾天,媒體一下子變得極其開放。上對政府下對百姓,有話直說有錯就批。比你說的那個所謂的「寬容度」不知要寬多少倍。社會風氣一夜之間突然好轉,簡直換了人間。可是,好景不長,電視畫面突然消失,人們傻傻地盯著空屏幕。不知過了多久,鎮壓口號突然跳了出來,恐怖地定格在電視上。沒有任何聲音,也不知過了多久。
你問我,像」寬容度「那樣的情況能夠持續多久?告訴你,我所經歷的「寬容度」才持續了短短的幾天。接著就是鎮壓,全城大搜捕。那些幾天來在電視上發表意見的人都被關進牢房,沒有一個短於五年。
沒有真正的法制,電視上的公開討論,無論「寬容度」有多寬,都不會持久。不是我不相信你說的那種美好光景,而是我心有餘悸。沒有法制,一切都沒有保障。
趙紫陽那時並不掌握黨的實權。他雖然可以通過中宣部將媒體開放,但不能保障媒體受法律保護。政治體制不是法制,一切都沒有保障。中宣部可以開放媒體,中宣部也可以關閉媒體。就看是誰掌握實權,控制中宣部。控制了中宣部就控制了媒體,就控制了思想言論。那幾天,大起大落,天上人間,恍如隔世。一夜之間就進入了言論自由的開放國度,一夜之間就又回到了言論管制的壓抑牢籠。
所以我一直在說,政治體制改革的第一步就要堅決徹底地砍掉中宣部。治國靠法制,不能靠宣傳。否則,無論多寬的「寬容度」都是虛幻,不能持久。說透了,像「寬容度」那樣的情況其實就是一種宣傳手段。今天可能會寬一點,明天就可能會嚴一點。人的思想、神經、言論都被中宣部管控著。
趙紫陽的經濟改革政策起死回生,但願趙紫陽的政治改革政策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