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不等價的交換

作者:瀑川  於 2022-1-27 10:53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小說|通用分類:原創文學

 

不等價的交換  (選自作者文集《漁舟唱晚》) 

交易

與往日不同,隊部的門窗捂得嚴嚴的,隱隱約約閃著一團昏暗的燈光。知識青年魯謙若羞澀地解開腰帶和紐扣,像一位等待手術的病人,直不楞登地躺在炕上。她把頭歪向牆壁,不想目睹眼前就要發生的事情。

 

生產隊的羅鐵根隊長嗅到了烤天鵝的香味,展露出讓尼古丁薰黃了的牙齒,恨不得把獵物一口吞下。他把舊軍帽甩到地上,欣賞著謙若的潔白胴體。在他看來,要說秀色可餐,一點兒也不過分。等到涎水快要滴下的時候,他得意地唱出了一句打靶歌,「我的槍法屬第一。」

 

謙若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她本能地按照敵進我退的戰術笨拙地挪動著身軀。可是她真的沒辦法逃脫這機械呆板毫無感情的第一次。她強行抵制著神經末梢傳來的異樣感覺。此時她多麼希望打一針麻醉劑,讓她麻木不仁,忘了自己。她疼痛得流出了眼淚,兩隻手攥著拳頭,心裡想著:「羅隊長你可千萬別食言呀。」

 

完事之後,羅隊長把煙葉壓滿煙袋鍋,吧嗒吧嗒地抽起煙來,琢磨著剛剛嘗到的那種富有征服感和佔有慾的滋味。有知識的妮子和只會做飯插秧的婆娘畢竟不同。一個是老母雞,混身上下都有一股酸餿的鍋台氣,讓你趕著馬兒向別處跑去;一個是凌空的雛鳳,那馥郁清淡的體香,又會讓你像工蜂一樣朝她撲去。

 

小魯離開隊部的時候,羅隊長還自鳴得意地對她說了句:「小魯,你上大學的問題解決了,還是一所著名的,你就高興去吧。」然後斜披著外衣,走回家去。路上還沾沾自喜地哼著一段花鼓戲,「正月十啊五鬧元宵呀呀子喲,火炮連天門哪前邊繞。」

 

澧縣的女秀才

 

謙若從小生長在湘西北的澧縣。雖說是偏遠的縣城,但它東臨八百里洞庭,西望巴山蜀水,北邊則是千里江陵一日還的長江天塹。它又是遐邇聞名的魚米之鄉。由於生活條件的優裕,這裡的人注重文化教育,湧現出不少名人雅士。遠的不提,近代就有肖三、丁玲等數位文壇巨匠。

 

小魯是家裡的獨生女,父親在縣中教物理,母親擅長繪畫,教美術。生長於書香門第,耳濡目染,她渴望著接受高等教育。有那麼一天,插上翅膀,飛出小小的窗口,放眼全國,眺望世界。從小學開始,她就酷愛學習。在學校,她的成績經常名列前茅,讓同學佩服,讓老師歡喜。

 

父母為了讓女兒成長得更快,初中畢業后把她送到長沙的一所名校,爭取高中畢業時考進一流學府,清華或者北大。聽說要去長沙,小魯高興得幾天都沒睡好,那是偉大領袖毛主席激揚文字指點江山的偉大城市。她期盼著親臨橘子洲頭欣賞萬山紅遍和層林盡染。

 

憑她在文、理雙科的基礎,到了一中后,她很快適應了新的環境。這裡的老師比縣中更加老練純熟,知識淵博。她要充分利用三年的寶貴時機,實現自己的願望。每到期末,她的成績都是金榜有名,她成了老師和同學讚不絕口的女狀元。

 

大學夢斷

 

眼看著就要升入高三了,沒想到一場史無前例的偉大風潮席捲了全國大大小小的角落,也捎帶捲走了謙若上大學的理想。當同學們批老師、斗校長的時候,她想不通,老師教你們讀書有啥子不好。不愛學,你們就別來呀。於是她帶著書籍和行李,以及解不開的謎團,回到澧縣的老家去走自學成才之路。兩三年的時間,她除了英語,還學了點法蘭西語。女兒眼看就要超過上大學的年齡,父親和母親都在燒高香,急切地盼望這場運動儘早過去,別耽誤了咱家閨女。

 

三年後,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毛主席發出了英明的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很有必要。」接著,帶著紅袖章的社會工作者每天來家誘導,你們也有兩隻手,別在家裡喝閑粥。熬了盼了三年,這文革越演越烈,她彷彿置身於撒哈拉大沙漠,看不到邊際。謙若知道這輩子與大學無緣了。於是她說服了父母,打起背包,胸前戴朵大紅花,和夥伴們一起去湘西插隊。為了表示接受工農兵再教育的決心,除了毛選四卷和主席語錄,她把所有的書籍都留在家裡。下定決心,紮根農村,滾出一身泥巴。

 

謙若眉清目秀,身材瘦弱,生產隊把她分派到副業組,養豬放鴨。她不怕臟、不怕累,虛心向貧下中農學習。沒多久她就成了一位有經驗的飼養員,當她用勺子舀著湯水倒進石槽的時候,大豬小豬像落進了玉盤,乖乖地搖著尾巴,享用著謙若為它們準備的美餐。謙若看著豬仔們一天天長大,心裡也感到欣慰,這可是在書本里找不到的樂趣呀。

 

當謙若把興趣放到豬和鴨的身上時,羅隊長也把興趣放到了她的身上。羅隊長是複員軍人,在部隊里當過班長,加入了偉大的共產黨。複員回家后,直接進了隊部,接替了老隊長的職務。接著,他成家了。妻子是鄰近土家族的姑娘,雖然沒有文化,但容貌上也說得過去。結婚以後,連續為他生了三個娃,妻子的身材變得肥胖笨拙,像只企鵝,但不影響農活和家務。羅隊長也沒嫌棄,不厭其煩地過著平淡無味的日子,沒有終結地執行著do- while 的循環語句。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村裡來了幾位知識青年,羅隊長開始意識到女人的區別。有的像出水的芙蓉,有的像黃昏后的向日葵。有的有荷花的皎潔,牡丹的妖艷,有的又具山花的粗野,落花的凋殘。於是他開始對自己的婆娘有點挑剔,並且把謙若當成了心目中的女伴。派活兒時會讓她少幹些,記工時又給她多加一分。謙若也看得出來,但她知道隊長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不會有非份的念頭。她感激羅隊長的關心和愛護,有時家裡母寄來一些零食,她會送給隊長的孩子。

 

她的心又動了

 

過了大約半年的時間,偉大領袖又發出了最高指示,「大學還是要辦的。」本來對大學的追求已在謙若心中熄火兒。沒想到把反修防修當成百年大計的他老人家還沒對大學深惡痛絕,他還不想讓他的子民都成了文盲。於是壓在謙若心底的那堆灰燼要重新點燃。

 

要是按照以往,來場真刀真槍的考試,她憑藉樣樣精通的十八般武藝,肯定會在考場大顯神通。她有充分的信心穩操勝券名列前茅。即使耽誤了一年的時間,不出幾個禮拜,就可以把文理雙科拿下。可是,毛主席要的是大學推薦制,跟你的知識水準沒啥關係。她想了兩三天,也理不出個頭緒。對她來說,這推薦比考試還難。她平時雖然在工作上勤勞刻苦,但是還沒想到政治上進步,也沒寫過入黨申請。無疑,政治上的短處會使她失去上大學的機會。

 

當這個比高次方程還要難解的問題在她心中盤旋的時候,她大膽地把想法告訴了對她處處關心的鐵根哥。大哥聽后,皺起眉頭,左右掂量著。原來他心目中的女神也是個飛鴿牌的,不是永久。從心裡說,他想留住這隻落入山溝的鳳凰;可是轉個彎兒一想,這也是個守株待兔的機會,以我手中的這點小權,又何樂而不為之。於是他給了個模稜兩可的回答:「小魯,好好跟著我干,我會優先考慮你的。」

 

從此,小魯在工作中更加努力,吃苦在先,享受在後,還時不時地為羅隊長買包煙,送瓶酒。羅隊長也不斷表揚她的進步,希望她能更加靠攏組織。為此,她花了半宿寫了一份入黨申請,交到大哥的手裡。

 

上鉤

 

不久,隊里果然有了名額,羅隊長思念的魚餌終於到手。他急不可待地約小魯到隊部談心,討論入黨和上大學的問題。小魯高興之餘,還專門梳洗打扮,希望給隊長留下個完美的印象。

 

小魯到來之前,隊長把窗帘拉下,在辦公桌前心不在焉地抽著煙,看材料。不一會兒,小魯秀麗的面龐和玉立的身材如天仙一般從煙霧裡降落在他的眼前,和往常那位穿著笨大的圍裙趕鴨餵豬的女孩判若二人。他已經有了一種心神蕩漾魂不附體的感覺,以致忘記了小魯來隊部的目的。小魯用泉水叮咚的音調叫了聲:「羅隊長,鐵根哥。」他才想起他安排的這次約會。

 

羅隊長用幾句結巴敷衍的話語誇獎了小魯近來取得的進步,希望她不要驕傲,再接再厲。小魯流露出期盼的目光不住地點頭。然後她說:「這些都是在您的幫助下取得的,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可惜我不能為您做些什麼。要是有的話,您就別客氣。」

 

羅隊長這時來了個順坡拉驢,紅著臉說:「大妹子,這話要是說出來,哥可害臊呀。」小魯說:「沒關係,我給您保密,讓我心安理得地幫您干點事。」

 

隊長低著頭斜著眼看著她說:「近來你嫂子得了婦女病,我幾個月不能碰她。那個勁兒一上來,就跟犯了煙癮似的,翻來覆去,怪難熬的。這事影響了我的革命工作,希望你能幫我解決一回,就一回。」

 

小魯一下子愣了,清純的眸子瞬時變成混濁,原來這貌似慈善的大哥竟是個心懷鬼胎的貨色。小魯說:「隊長,我還年輕,您又有家室,這太突然了。」

 

隊長一看要碰壁,只好取出殺手鐧,把那個上清華的名額告訴了她,現在只差生產隊的印記。然後委婉地說:「你不覺得這樣的晚上值得慶祝嗎?」

 

一聽到清華大學,那可是她朝思暮想多年的學術聖地,為了走近清華的大門,她寧願付出一切代價。她用牙齒咬住雙唇,兩隻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這位以權謀私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惡棍。橫下一條心說:「那就來吧。」

 

短短的十幾分鐘,兩個人都達到了如願以償的目的。一個是分文不付,佔有了一位金童玉女;一個是以自己的身體換取了一紙通往大學的簽證。

 

可她畢竟是一位有追求顧顏面的少女,不是那種風花雪月苟度青春的蕩婦,她無法原諒剛才發生的一切。她打了滿滿的一盆清水,拿著肥皂,到一個沒人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清洗。可惜失去貞節只需一次,事已無法挽回。

 

她流著淚,後悔自己的輕率。但是一想到閃光發亮的「清華」兩字,她又沉浸到無限的喜悅和幻想中。最後,她決定把那天失身的事情忘記,永遠忘記。到一個新的地方,到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身邊去開創新的人生。

 

第二天一早,她往澧縣發了電報,讓父母分享這一驚天的喜訊。為了早日忘記那不愉快的十分鐘,她迅速整理行裝,先回家與父母呆上幾天,然後踏上沿京廣線北上的6次特快。

 

清華園裡的上管改

 

1970年,為了貫徹毛主席「教育要革命」的指示,貴為六廠二校典型之一的清華正在執行一條無產階級革命路線。那年春天,軍、工宣隊匆匆地打發走修正主義培養的最後一批苗子,給他們預備了四個面向和便于思想改造的地方。有的去了醬油廠,有的去了農莊,有的去了黑山白水,有的去了偏僻的邊疆。至於他們所學的專業和知識都成了資產階級的垃圾,等著他們在長期的改造中自動處理。還好,他們留下了幾百名出身可靠的學生,希望把他們訓教成新時代有知識有覺悟的新工人。

 

那年夏天,清華園裡老老少少敲鑼打鼓,盼來了第一批工農兵學員。他們不光要去為工農兵服務,還要向他們學習,改造多年形成的資產階級思想。第一批學生里,有來自軍隊的指戰員,有來自工廠的工人,有來自插隊和「建設鋼鐵長城」的知識青年。黨委書記遲群同志交給他們一項光榮而神聖的使命,「上、管、改」。即他們來清華不光是為了上大學、還要管理大學和改造大學。這乃是在文化革命中的一件新鮮事物。

在這些新時代的學子里,還真有一位只是為了讀書而來的,她就是從澧縣走出來的魯謙若。一下子見到這麼多學識淵博業務精湛的老師,她像一個從沙漠走出的牧人,一頭扎進知識的大海。

 

開始她還有點自卑,從部隊來的學員有津貼,從工廠來的帶工資。他們的生活水準不亞於那些月入五十幾塊的老師。可像她這樣來自農村的學生,經濟方面則低人一頭,難免有點窮酸。而且,他們當中,還不乏革命軍人和革命幹部的子女。在她的班裡,就有南海艦隊司令的兒子,海軍參謀長的女兒,以及清華軍宣隊劉隊長的侄子。這些人仗著「老子英雄兒好漢」,常有睥睨萬物主宰一切的架勢,讓她這個來自小地方的平民子女很不自在。

 

後來,她的長處又讓她克服自卑,增加了自信。原來,這批學生都是推薦來的,沒有經過嚴格的考試。有的只有小學程度,有的上過初中,像她這樣讀過兩年高中的就算秀才了。

 

數學組的馮老師為了向工農兵學習,經常深入到學員中討論解答問題。為了摸底,他到學員中試探一下學生的基礎。有個學生對負乘負得正頗為不解。他質問老馮:「老師,我跟你借10塊錢,花了,那是負10。我借了10次就是負你10回。這負10乘上負10 怎麼就成了正100。末了倒成了你欠我的,你說你幹嗎?」

 

馮老師又去問一個學生二分之一和四分之一誰大?學生說:「當然是四分之一大了,四個人去分個一,自然會比兩個人去分勁兒大。」

 

他問一位海軍戰士,16開方是多少?他說:「老師,什麼叫開放呀?」老師平靜地說:「幾乘幾會得到16 」他說:「二八一十六呀。」「還有哪?」「還有八乘二。」老師最後說:「四乘四也是十六,四就是十六的開方。」

 

在電子學課上,徐老師反覆介紹二極體和三極體,有個學生不耐煩了,站起來問:「老師,你咋不提一級管呀?」老師被問懵了,不知道說什麼好。為了尊重這位同學,他說:「我還沒聽說過一極管,就是電線杆它也得有兩個頭兒啊。二極體和三極體有什麼不好?」學生說:「我們是來上管改的,不能老用二級和三級的次品吧。」在課堂上引起一陣大笑。

 

還有一次,老師在實驗室里介紹電子元件,不小心碰倒了一個電解電容器。有個農村來的同學連忙把它扶了起來。老師說:「不用扶,沒關係。」學生說:「我怕裡邊的電流出來,怪可惜的。」原來老師為了由淺入深,加強感性,把電容比喻成了水桶。

 

當然工農兵學員里也不乏聰明好學的學生,他們接受能力很強,這些人對老師來說畢竟是種安慰和鼓勵。也有不少來自工廠的師傅經驗豐富,對工藝流程掌握得一清二楚,讓那些關在校園裡的知識分子長了不少見識。

 

有不少學員不懂電磁學,很難接受二極體、三級管的原理和線路設計。謙若卻很快就入門了,不光能在老虎凳上焊好電路,還計算了靜態工作點。

 

有一次,沈老師在1045示波器上演示一列方波,然後讓這列方波通過一個電阻和電容。再把探針接到電容器的兩端,方波變成按指數上升和衰減的波形。老師問為什麼會這樣。小魯用電容通過電阻充、放電的過程給出了定性的解釋。老師很滿意,感到孺子可教。然後說:「等明年學了微積分,你們可以通過微分方程獲得解析的答案。」小魯感到大自然太美妙了,有那麼多的知識等著我學。她為自己有這樣一個受教育的機遇而慶幸。

 

從此,她不再自卑,她相信以她的基礎和靈性,一定會沿著崎嶇的小路攀登上險峻的高峰。

 

夢碎

 

然而,生活有時也不總那麼順心。當你春風得意正要完成某種使命的時候,它會像梅超風女士忽然從你的背後劈來無情的一掌,讓你疼得喘不過氣。兩個月後,謙若開始感到身體不適,飯剛吃了一半就要到洗碗池邊嘔吐。她找不出原因。有一天她忽然意識到,哎呀,怎麼兩個月都沒來了。因為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她把自己的生理周期也忘了。對一個奮發向上的女青年,這無疑是個晴天霹靂,致命的打擊。她連想都不敢想。可是她還得勇敢面對。

 

她不愧是個聰明的姑娘,在未來的幾個月里,她要做三件事。一個是增加運動的強度和力度,爭取把這個禍害給震出來。為此,她在沒人的時候去練男孩子喜歡的單杠和雙杠。第二是用布條纏繞腹部,勒的越緊越好。另一件事,就是增加飲食,讓身體發胖,從而利用地形地貌掩蓋越來越大的鼓包。

 

可是她雖然瘦弱,但身體素質很好,那塊讓她心碎的肉疙瘩就是賴著不走。她已經不能全心全意地學習了。老師也發現了她日漸遲鈍的反應。

 

又過了三個月,肉疙瘩基本上成形了,她再胖,也不能瞞天過海了。女學生對此比較敏感,開始背後嘀咕,難道她有了。消息很快傳到負責學生思想工作的系總支副書記尹小凡的耳中。她無法接受在「上管改」的無產階級先鋒隊里出現這樣的醜事,當然她也怕承擔責任。

 

一天晚上,她把小魯約到東大操場的起跑線的附近,和她談心,問寒問暖。先問她生活與工作有什麼困難?再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小魯說沒有。在小魯失去警覺后,副書記話題猛然一轉問起她的肚子。小魯知道再瞞也瞞不住了,只好哭著把上學前和羅隊長的交易全盤託了出來。

 

書記對她表示同情。但是她又說:「我不管事情是如何發生的,也不管你打算如何去處理。我們是毛主席在文教口親自抓的典型,我只知道工農兵學員要為毛主席爭光。我們清華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小魯預感到一種可怕的結局,忍不住一陣哆嗦。

 

書記又說:「我看你這學就別上了,過些日子就要野營拉練,按你的身體狀況肯定不能參加。我建議你在學生走空的時候,不聲不響地回湖南老家。別讓教育革命的偉大事業丟臉。我們要把政治影響減到最小。」

 

小魯頓時感到,過去的一切努力一下子都成了泡影,她憧憬的美好未來一下子被吞入了黑洞。她的心被一把重鎚敲來敲去,她感到時鐘就要停擺,連太陽系也要終止轉動。這個大學是她用童貞換來的,現在又要要她的命。舉目四顧,無親無友。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處於完全無助的她不能沒有大學。大學是她的命根子,沒了大學,何談生命。

 

她等不及同學出去拉練,半夜裡,乘大家熟睡的時候,在宿舍樓盥洗室的水管上拴了根背包繩,然後把脖子伸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第一個去廁所的女生髮現了謙若僵挺的屍體,一聲驚叫,尿液從她的褲管流了一地,接著是臉盆落地咣鐺的響聲。

 

最先趕來的領導是尹書記,她後悔昨晚把路堵死,絕了她活下去的念頭。她考慮著如何寫一份檢討,向系裡和校方交待。同時她也把小魯的死因轉告給她的父母。

 

當父母見到女兒的骨灰的時候,哭得死去活來。「閨女呀,媽對不住你,不該讓你要強爭氣,不該慫恿你去考大學,在家門口多好呀。媽知道,你重名節。媽也知道,如果要你在名節和大學面前作出選擇的話,你會咬破手指去接受大學。可是你最後失去的不僅是名節,還有生命。傻閨女呀,媽對不住你。」

 

此時的羅鐵根隊長由於在歷次運動中立場堅定旗幟鮮明,已調到公社去當副書記。他已經忘記了小魯的存在,為了革命事業,投身於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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