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這是一則帶有靈氣的故事。所以,只能以手抄本的形式悄悄地在民間流傳。因為,,,噓----,你聽到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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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部達意處萊:《泰國降頭記》
一個月之前,我大學最好的朋友劉造造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匆匆忙忙叫我出來。
我在一個以前常去的咖啡館見到了她,僻靜的角落裡,整個人神魂落魄,眼裡毫無光彩。
到底怎麼回事?我擔心地問。
我此時已經擺出了大無謂的態度,劉造造在我曾經像她這樣的時候幫過我一把,因此等會不管是打架是捉姦,我都已經做好了應對一切的心理準備了。
是女人就好了,她說,整個人靠在沙發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事兒比我想的要大。
劉造造是從泰國回來后發現老公施展有問題的。
首先是穿衣有品位了,然後整個人愛乾淨了,以前逛街嘴叨叨叨沒完,現在也知道挑料子了,還給我選衣服,劉造造說。
你傻呀,這他媽分明是出軌的徵兆,注重形象了,有負罪感了,男人一外拐都這逼樣。我有感而發。
是,劉造造說。
於是她就去查了,一來二去,請了人,沒發現任何可疑的女人,就是和個同事整天一塊加班,說是有項目。
沒想到那不是什麼同事,她說,年輕時也騷了二十年,未想折在男人身上了。
怎麼知道的?我問。
男人還是粗心,成了g-a-y也還是改不了,訂橘子水晶酒店,信息發到劉造造手機上了。等劉造造趕到房間,看到施展和一個戴著帽子的「同事」卿卿我我的進
了房間,人當時整個就哄的一下懵過去了。坐酒店沙發一個多小時沒說話,前台可能是這種事見得多,只過來問不舒服嗎?要去醫院嗎?多的一句都不問。
我能跟她說我老公跟一男的進去了嗎?劉造造苦笑著說。況且從體型上看來那男的至少都能做你爹了。
怎麼辦?我問。沒當場踢破這事,劉造造肯定是有她自己想法的。
明天,陪我見一個人,劉造造一字一板地說。
她沉吟了一會,這事兒可能有點怪,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你信不了別人了。
一個很神,很神的人,她最後說。
她當時眼神飄得有點嚇人。
我們去的地方是個四合院,古色古香,屋裡種著有年頭的樹,一看就知道這院子價值不菲。
後來我打聽了一下,今天來見的這個人,姓李,誰都不知道他做什麼的,就知道叫李先生。他名義上的工作,有很多,寫點東西,替人看看古董,寫的字拿出去,論方也是上萬。
但劉造造說,他最神的工作,是中醫。
丈夫出軌了,找中醫幹什麼?是要下藥殺了他嗎?這事兒路上我一直沒想明白。
找我啥子事?李先生說,夾雜些四川口音。
迎面一個瘦瘦的光頭,他搖搖晃晃穿著一身長衫,60來歲,只有眼睛尖得很,上下過你一趟,好像骨頭被剔了一遍。
看病,劉造造說。
啥子病?光頭問。
同性戀,劉造造說。
看不得,李老頭擺手,男女是陰陽,是自然,可陰陰也有太陰佐少陰,陽陽也有太陽佐少陽,同性戀也是戀,也是天生的,治不了哦。
不是天生的,劉造造說,找您,就是您能管的事。
劉造造掏出一塊亮晶晶的東西擱在桌上,我看了一眼,像一個裝飾性的小掛件。
喲,老光頭抽出扇子,一把把它蓋住,臉上還帶著笑,但說話已經有了勁了。
你外頭得罪人了吧?
劉造造眼睛一亮,使勁點頭,我是越發聽不明白了。
去泰國是出了事兒的。
劉造造當時預定的酒店,是國內旅行社統一安排的。面對中國人的酒店,旅行社就加收了15%的房費,作為提供給服務人員的小費。這事兒一般旅客不知道,於是泰國當地的服務人員就託辭再找旅客索要小費。大部分人都給了。
劉造造和施展沒給,不僅沒給,還和服務人員發生了口角,最後,還把他給舉報給了當地管理部門。
後來他找我們道了歉,我們撤銷了投訴,他就送了塊佛牌,劉造造說。
糊塗!佛牌這種東西,是亂接的嗎?李老頭說。
佛牌,嚴格來說是種小圖騰,所有的宗教都有這種類似隨身信物的東西,也正是這種特點,使得佛牌有點靈性。有正經寺廟做的佛牌,奉的是正神正佛,但遇上鄉間的「阿贊」法師,以東南亞一帶的 原始宗教神祇為供奉的,就說不好是不是善類了。
李老頭拿著佛牌看了一眼。
這是塊邪蝴蝶,他說,你們看看翅膀。
我盯著翅膀,瞧不出問題來。
蝴蝶牌,講求偶,翅膀的圖案應該是兩邊對稱的。你瞧左邊的翅膀,內側是大小圈,外側是渦旋,再看右邊,內側是渦旋,外側是大小圈。也就是說,兩個應該是鏡
像的翅膀在圖案上是一樣的。難怪你男人現在和男人好。這牌子,就像你有天對著鏡子拿本書,突然發現鏡里鏡外的書,字兒是正的,李老頭說。
您快幫幫我吧,劉造造又快哭出來了。
哪跌跤,哪兒找,李老頭說,拿著錢去求人吧,國外的事情我管不了。
任劉造造再求,老頭也不鬆口,只是閉目撫扇子。
我只覺得一陣陣荒誕,問劉造造,這人你怎麼認識的?
施展的一個朋友介紹的,我來看了幾次,看人極准,劉造造一臉虔誠。
這種事幹嘛要找中醫,我問劉造造。
你懂得起個鏟鏟喲。老頭搖搖頭說,巫醫不分家,不管哪個文明,巫師和醫師起先都是一體的,病症以前也都被認為是邪魔作祟。以前,名醫都能看風水,諸道真人,都通丹藥之學。可是西方現代醫學一來,毀了世界上不少民族傳下來的玄學異術。中醫能留到今天,是難得一派完璧。
我越聽越覺得玄乎,拉著造造要走。
我不說這事有多大可信度,你撞邪找也該找個法王什麼的啊,我說。
沒想到一直紋絲不動的老頭噌地站起來,看出來是動了氣了。
不願爭事,倒讓人小看了。走!去泰國!
沒有想過第一次泰國之旅會是在這麼荒誕的氣氛下進行的。
說是要採購法器。去了幾家中藥鋪,買了各種藥材,牛皮紙一包包。去完中藥鋪,還去了大潤發,蓮花易初,沃爾瑪家樂福,買了一堆吃喝。
不是說要去鬥法嗎?我越看越糊塗。
李先生不屑地哼了一聲,用靈芝神木,那是庸才。用棺木屍油,那是外道。葯補不如食補,你平時吃的東西,裡面大有門道的多著呢。
陪著吃了一天齋,對著一溜人像燒了香。神農,華佗,孫思邈,張仲景……
列位先師保佑,弟子出山助人,概不折辱我醫家之名……李老頭念念有詞。
臨行前再踩了方舟子像,這就算儀式完成了。
我們就這樣來到了泰國。
自泰囧之後,泰國各處都是中國人,要訂到劉造造當初住那個酒店,都費了好大功夫。我們在酒店裡無所事事地住了兩天,沒有再遇到當初那個送給劉造造佛牌的人。
是不是人已經走了,劉造造急躁地說。
不著急,李老頭安撫我們,我這些天在酒店,雖然沒遇到什麼可疑的人,但卻能感到這酒店裡一直有一股陰邪之氣。你說那人即便沒出現,也是一直在旁窺伺我們的。
等到第三天,那人果然出現了。
看起來,毫無稀奇之處,就是一個普通的東南亞人長相,皮膚黝黑,穿著花襯衫。但在酒店走廊一個照面,老頭沒等劉造造認出來,就一把把他抓住了。
那人百般辯解,甚至做出了全不懂中文的樣子,但當劉造造拿出了當初與他的合影之後,一切就無從抵賴了。
十萬,人民的幣,事情,就算了,他用生硬的中文說。
龜兒子有本事莫躲!
李老頭頭上青筋暴起,一隻手抓得那個泰國人疼到哇哇了亂叫。
快報警,我說。
老頭高挑眉毛看著我,報警?你報警有什麼用?告訴警察他下了降頭把一個男的變成g-a-y?道法上的事情道法解決。
他指著自己,又指指泰國人,你,我,約好,PK!
不知泰國人是否聽懂了,但見他一路罵著離開。第二天,房間門前放著一張地圖,上面在一個地方圈了紅圈。
要的就是這樣,不去打個天翻地覆,泰國就算白來了。李老頭志得意滿地說。
這場所謂「鬥法」的地點,定在一家很多人去的河邊餐館。我們去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我沒 瞧出什麼不一樣來,但是老頭已經神經兮兮地左顧右盼了。
誒呀,一多半是他們的人,他小聲地說,劉造造臉都嚇白了。
上來了幾個賣香蕉的人。
拿著這塊鮑魚晃動,想象它是一面小鏡子,遇到有人拿香蕉過來賣,閉口不言,只要拿鮑魚指著他們就好,李老頭認真地囑咐我。
能不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我一邊拿鮑魚晃一邊問。
李老頭不答話,我就繼續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餐館里走來走去,如果不是劉造造一直看著我,我決計丟不了這個人。
那些拿香蕉的人走了嗎?
我四周看了一看。走光了。
第一關過了,老頭說。香蕉屬寒,甘,而且又形似陽物,多吃不僅不會溫補,還會發散體質,愛吃香蕉的男人,十個有九個是基佬。他們用香蕉打頭陣,殺機藏於叫賣間,很有講究。
我就愛吃香蕉,我有問題嗎?我問。
女孩吃香蕉乃是正常,反倒是破解香蕉之物,鮑魚,大補陽,形似女陰,女孩子不要多吃……
要是香蕉不能吃,那海參怎麼辦?鮑魚像女陰,那女孩也不大適合吃生蚝?我連珠炮似的向李老頭提了一系列問題。
別跟李先生這麼說話,劉造造攔住我。這時李先生臉色一變,盯著前方。
服務員端上了幾碗湯,泰國最常見的冬陰功湯,我拿起勺子要嘗嘗。
別動,李老頭喝止我,這都是下了降頭的。
我看著面前的這一碗湯,感覺匪夷所思。冬陰功湯我喝了少說幾十次,這又有什麼講究?
對蝦,你知道嗎?老頭問。在我國和泰國都有出產,也是傳統的中藥之一。
那,與g-a-y的相關性在何處?
對蝦,壞就壞在一個對字,因為它一直是成對販賣的。但蝦的成體一般是雌大雄小,但商家為了美觀,對蝦基本都是雄配雄,雌配雌,可以說是,天然的基類食物。再加上它稍一遇熱就會變彎……老頭緊張地說。
我盯著湯里彎彎的對蝦,又盯著十分嚴肅的李老頭。那我們不喝這湯了嗎?
不喝?不喝就跌份了,李先生說完從巨大的行李箱里翻找出了幾雙木質筷子,高高地舉了起來。
我問你,寧折不彎語出何典?李老頭問。
我搜腸刮肚想了一番。不知道,應該是歌頌哪個英雄人物的吧?
錯,老頭得意地掉起了書袋,「寧折不彎」,出自《齊民要術?卷五?種榆白楊》,說得是白楊樹即便再受重壓,只會彎折,也不會被掰彎。只要有這白楊木筷,就能化解對蝦帶來的彎勢。李老頭把筷子插進湯里,說罷就喝了起來。
這麼說,帶一塊白楊木,就能防止戀人出櫃咯,我帶著諷刺說道。
一點不錯,李老頭說,你以為軍中哨所多植白楊,為的是什麼?小白楊這首歌,唱了這麼多年,你想過它的含義嗎?
我被唬得啞口無言,但心中還是很多疑慮,一切如果說是他的臆想,也未嘗不可。
只要我們接得住接下來這一波,不信他們不撤降頭,老頭志得意滿地說。
一個漂亮的女孩上來了,坐在對面,朝我們這邊看過來。
那女孩有點不對勁,劉造造說。
不是女孩,李老頭說,你看手,再看下巴,仔細看,那是一個人妖。
劉造造突然緊張起來,她對著我們念念有詞,是在幹什麼?
觀察得好,用人來做降頭的媒介,真是厲害,李老頭聽著聽著,臉上從容的笑容僵住了,疾呼道,別聽!
不說尚罷,一說注意力就更加集中,她嘴裡的聲音我一點不漏地全聽了進去。
是王力宏的《改變自己》。
一個男變女,唱一個g-a-y的歌,還要「改變自己」,李老頭不住感嘆,陽中藏太陰,這個降頭太過惡毒。
誰能克他呢?我已經只剩下好奇心了。
要勝陽中陰,須得陰中陽,李老頭說。
他打開手機,一陣慷慨激昂的前奏傳來,他對著那個人妖慢慢把屏幕翻轉過來,專輯封面上,一個英武的形象,讓我不禁一震。
李宇春,少年中國。
那個人妖的臉色變了,開始還堅持了一會,待到李老頭把音量調高,她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唱的越來越荒腔走板,直到最後,捂著胸口逃之夭夭。
李老頭掏出袋子里的蝴蝶牌,上面已經開了幾條裂縫。
成了,老頭臉上一陣歡喜,扭頭對劉造造說,你丈夫已經沒事了。
劉造造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但臉色卻有點不自然的青白。眼尖的李老頭抬起她的手臂,看見她的手肘處赫然附著一隻紅色的小蠕蟲。
菊螞蝗!李老頭不禁失聲。雌雄通體,性嗜鮮血!遭暗算了!
我不懂螞蝗的厲害,但看見那螞蝗已經膨脹得非常大了,可見吸了不少血液。我拿著隨身的瑞士軍刀準備去刺下蟲子。
不要!李老頭擋住蟲子,撬或者拔都會引起難以癒合的大出血,只有蟲子主動鬆口才可以。
怎麼才能讓蟲子鬆口?我一下子著急了,眼看著劉造造臉色越來越蒼白,癱軟在凳子上沒有一點精神,我們倆卻束手無策。
我倆的動作太大,引起了餐館里其他人的注意,人們紛紛圍上來。一看到螞蝗就立馬一驚,本地的泰國人更是知其厲害,見之唯恐沾身,紛紛站遠了。
李老頭在隨身的箱子里不停翻找著,幾個中國人靠著劉造造,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胳膊,但螞蝗就是不掉下來。
實在不行,只能冒著失血的危險贏來了!李老頭咬著牙說,出血的話,就用火直接灼燒,再加雲南白藥,應該挺得住。
一個女孩子,你就沒有更好點的辦法了嗎?我對老頭喊著。
快看,別人指著劉造造,螞蝗竟奇迹般地開始縮小了,一點點地退血,然後收縮,最後自己鬆開了皮膚,掉落在地板上。
這是,怎麼回事?所有人都呆住了。
李老頭眼睛一轉,往地下一搜尋,小心翼翼的避開那隻螞蝗,發現一個我們從未聽聞的口口香醬鴨脖空袋子。他再掰開劉造造的嘴,她正含著那根鴨脖。
是哪位高人相助?李老頭大喊,但是四周的人卻面面相覷。
我們飛快地離開了那家餐館,推掉了酒店的房間,路上劉造造漸漸清醒過來。一言不發的李老頭才開始問話。
湧上來看護劉造造的人裡面,有沒有湖南口音的?
我一想,確是有這麼一個紅臉漢子。
那就對了,老頭給我們娓娓道來,南洋降頭雖然邪性,可中國還有一派法門和它並稱——湘西蟲蠱。定是遇上了使蠱行家,路見不平。醬古名酢醢,和酒同為發酵品,一直被認為有靈性。鴨又是水禽,好吃水蟲。含了這醬鴨脖,自然螞蝗惶恐逃離……
我沒有認真聽他講述,只是盯著劉造造身上的傷口,若有所思。
後來,我們回到了國內,泰國發生的事情,宛如一場夢境。劉造造的老公很快就回心轉意,和那個男人斷絕了關係。
你去泰國時,遇到什麼有趣的故事了么?有時候我實在一個人憋得難受,就告訴他們,我和一個中醫師傅大戰泰國降頭的故事。
真有想象力啊,他們誇。
但我不會告訴他們,或許就像少年π一樣,這只是第一個故事。
一年之後,我最後一次見到我最好的朋友劉造造,是在她的葬禮上,那次奇幻的泰國之旅后,她患上了一種叫做查加斯病的古怪病症,病情來得要比某些人預想的迅猛。我看著我的好朋友,萬念俱灰,不知她死前猜到了真相沒有。
而我的前女友和他的現任男友在葬禮上問我,去泰國有什麼注意事項時。我心裡一動,告訴他們。
在泰國,人都很好,你可以不給小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