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反也是一種專制行為

-----方勵之先生逝世引發的討論之一

中國民運啟蒙老師方勵之先生於4月6日不幸突然去世，終年76歲。方勵之先生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位現代中國民主運動的啟蒙老師。

中國民眾從1976年10月走到1989年6月4日，在這段時期里，方勵之先生作為一位民主自由思想的啟蒙老師，教導民主自由概念處於幼稚園水平的中國學子們，什麼是民主自由。所以根據我自己對方勵之老師的原生態感覺，我給他的蓋棺定論是：民運啟蒙老師。

民運啟蒙老師走了，他完成了上天交給他的作業后，回天上交差去了。不知道上天對他的工作是否滿意。我是很滿意他在人間所做的事情的。由於他的民主自由思想啟蒙教育，天安門一代誕生了，更多的人懂得了什麼是民主，什麼是自由。

網上許多網友和名人，對方勵之先生之死表達了悼念之情，也對他作了各種不同的定論，就是所謂的「蓋棺定論」。

貢噶扎西：方先生是以敢言著稱的中國良心知識分子、當代中國民主先驅，具有極大的社會影響力。
丁子霖：先生是上世紀80年代一位傑出的啟蒙大師。在中國極權制度下，先生的言論和主張在知識界相傳甚廣，啟示了中國老、中、青三代人，極大地推動了中國民主運動的進程。
王軍濤：在當時的80年代後期，方先生就成了中國學生追求民主自由的一面旗幟，成了他們的精神領袖。
王丹：我們就是因為受到他的激勵，才走上天安門廣場的。這樣的人，是中國的寶貴財富，現在卻死在他鄉。這是我們的損失，也是中國的損失。今天的中國，哪裡還能找到像方老師那樣的人呢？"
高瑜：方勵之先生的名字一定會排列在中國20世紀最傑出大學校長蔡元培、胡適、梅貽琦、傅斯年之後，他是中共專制政體之下最有資格代表大學精神的人物。他是中國80年代思想解放運動的推動者。
胡平：中國民主倡導者，方勵之很早就被稱為「中國的薩哈羅夫」，因為他們都是科學家，都在自然科學領域裡有出色的造詣，也都是異議人士，受到當權者的迫害。
嚴家其說，在六四屠殺后，中國受到廣泛國際譴責，迫使中國領導人鄧小平走上一條新的道路，即在共產黨的專政下走非共產主義化的道路。所以，今天中國的巨大變化最早的起因就是方勵之。

美國國務院說，方勵之是中國人權與民主改革的先驅。

達賴喇嘛在信中說，方勵之堅信追求真理必須有民主和言論自由，方勵之以巨大的勇氣不遺餘力地把這個簡單的道理傳授給他的同胞，尤其是中國的年輕人。

一，平反是個什麼東西

『平反』是個什麼東西？維基解釋道：平反是一個政治用語，指涉及政權的人物、組織或政府在經歷了一個不名譽階段之後恢複名譽，也有沉冤昭雪之意。

為平反打個比方吧。有人看見一隻小貓，誤以為是只小狗，親切地罵它：「狗娘養的。」小貓的貓朋友們以為受騙而不和它一起玩了。後來這個人發現自己搞錯了，想 去道歉，為可憐的小貓恢複名譽，但擔心小貓們從此把這事掛在嘴邊嘮叨，使他沒有面子。於是等啊等，終於有一天，小貓死了，那人也死了。某一天，那人的兒子 在墓地給小貓召開平反大會，為小貓不是狗娘而是貓娘養的正名。參加平反大會的其他貓咪都很感動，為此人兒子勇於為老子認錯並為小貓平反的高尚行為而熱淚盈 眶。貓咪們是這樣誇獎他的：你爹犯錯你改正，小貓都死了還來為它平反，恢複名譽，你真是個有良心的好人啊。反正你爹也死了，就避免了面子不面子的事情了， 你也是個聰明人啊！

二，平反是好事還是壞事？平反為誰而忙？

平反是個新名詞，以前叫昭雪。可能是出於環保考慮，才改成平反。雪是寶貴的，不能隨便放在太陽下曬。昭，太陽光的意思。平反，也可能是這個句子的縮寫：鄧小平是個反革命。

平反是好事還是壞事要看你是否從中得到利益而定。被戴了右派帽子的如朱鎔基等，當然喜歡給他平反摘帽。平反以後才有可能重見天日，重新做人，才有可能入黨提 干加工資，才可能做總理，才可能搞國企改制，把工人踢出去，輕裝上陣，成為壟斷企業，實現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六四如果平反了，起碼六四死者家屬可以得到賠 償。平反是個政治行為，當然看政治家們如何使用這個『收買人心』的籌碼。

既然平反對某些人有好處，就必然會對另外一些人沒有好處，甚至有害。所以，當某事被平反后，有人就要倒霉了。當然人數不一定對等，但總有人不高興的。沒有無緣無故的不高興，不高興是因為利益受損。於是，新的鬥爭開始了，新的折騰開始了。

有網友說這種事情為什麼國內人不感興趣。平反這事兒國內人不感興趣？就海外離鄉背井的人狂熱？如果國內言論開放自由度如海外一樣的自由，到這時候再來看誰更狂熱吧。

有網友認為對方勵之的評價的心態不過就是兩種，做事情的和喜歡空談的。我以為研究心態太複雜，是個浩瀚的工程。例如研究做愛時的心態等。太難。還是回歸政治吧。

有網友認為方勵之作為思想啟蒙者是有意義的，儘管其思想內容沒有超出太子黨們專門引進的所謂「100部外國思想名著」的程度，那也是有意義，畢竟不是任何人都有能力買這100部書。

我贊同這樣的說法。思想啟蒙簡單明了就好，聽者聽懂就好，而且要見好就收。100部外國思想名著懷著各種只能看不能宣傳的高深民主思想安靜地躺在書架上，和一位學者在公共場合宣講初級民主自由理論是截然不同的，前者絲毫沒有被凌遲焚書的擔心，後者確享有被失蹤逮捕的優待。

有網友認為啟蒙與現實永遠是有距離的，啟蒙提出的是理念，不應該將其當作現實。方的思想在當時的中國是前沿，但從現在看，缺乏基本的社會經濟基礎和文化基礎的概念，只應該停留在思想意識探討的書本的水平。

我以為啟蒙和現實，兩個不同範疇的概念，無法丈量他們之間的距離。啟蒙是講解一些民主的基本概念，現實是如何從專制政權手中爭取更多的自由人權。方勵之教授只從事民主啟蒙教育，就不必苛求他也要回答如何實現民主的問題。

有網友認為方勵之有失誤，他的失誤在於當學生將其作為精神領袖后，沒有指出這種現象脫離現實的危險，和不具備現實性的意義，缺乏任何事物都有局限性的基本科學概念。中國知識分子階層的的通病，認為自己是「獨立」的社會實體和領袖，是可以對社會定義的。

我以為精神領袖的作用是指出一個方向，一個大方向，一個大概念：自由民主。現實的路，要靠大家自己去趟。或者王炳章，或者劉曉波，或者魏京生，或者王丹柴玲。

如果談中國知識份子通病的話，我覺得，是因為長期的閉關鎖國國策，導致與西方思想文化交流太少太片面造成思想營養不良，而不是其他。所以，在一張飛機票民主之後，將來的華僑後裔反流中國，希望能給大陸帶來貨真價實的西方思想和文化。

三，方勵之是誰的工具？

有網友認為鄧共害怕方勵之是死訊在大陸傳播，是因為擔心平反六四的呼聲再起，從而引起共黨內部爭權時對人們的利用，這是中國歷史上的老問題，即平反的目的是打擊政敵，而與平反涉及的人無關。因此最好的結果就是妥協，大家都把這事忘了，除非不得不用這個手段。中國歷史上只要是平反，一定是收買民心的實質，因為平反給人以希望，人們總覺得過去的什麼可以實現了。但利益是統治者的第一考慮，其他都是工具，這個基本的政治概念必須清楚。大家見過國府在兩蔣時期為228和美麗島平反麽？與共黨有什麼區別？而後來對228的平反，國民黨與民進黨為什麼有完全不同的解釋？對同一件事有不同的解釋，那麼這個平反是目的還是工具？

我以為平反與其說是打擊樂，還不如說是歡樂頌，是勝利者的豐收組曲。1978年，鄧共大敗毛共后，開始了大規模的平反。如果一毛獨裁在，他鄧小平能為誰平反？能 保住自己的小命已經阿彌陀佛了。六四平反的前提，一定是趙共奇兵從天而降，佔領中南海。再說得明白一點，就是胡耀邦趙紫陽類的人當上總書記后，六四才可能 平反。所以，我不同意平反的目的是打擊政敵，而是打擊政敵勝利后的成果和戰利品。

看今天，鄧共封鎖方勵之的死訊，就說明六四事件的既得利益者還佔據著中南海。如果鄧共內部有人想利用方勵之的死訊甚至平反六四來打擊政敵的話，他們連傳播方 勵之死訊的權力都沒有，怎麼有能力平反六四？既然沒有能力平反六四，更遑論打擊政敵了。因此，平反既不是目的也不是工具，是收穫，是成功的喜悅，是勝利的 果實。

有網友認為其實對任何政府都有類似的問題，包括民主體制，因為前提是成本問題，難道美國就沒有自己的見不到陽光的歷史嗎？六四從學生的角度，從普通中國人的角度，從港支聯的角度，當然包括從中共的角度，都是有根本不同的。只取決於誰具有更大的資源和實力。在這個問題上，當時最具有實力的是共黨和港支聯，六四學生包括方厲之不過就是工具。

有網友認為這就是方厲之的悲劇，即客觀上成為什麼人的工具，當時是港支聯的工具，今後最大的可能是會有一天是共黨的工具（平反之時）。
這就是六四應該給人留下的教訓，即爭取自己有可能得到的利益，而不是理想主義，因為理想主義是極端主義的溫床。
如果哪一天方厲之不可能成為被利用的工具了，人們包括共黨自然也不會在意他。】

我以為依照工具說，我覺得許多人是蘋果公司的工具，也是麥當勞的工具，也是LV的工具，更是好萊塢的工具。中國政府是美國政府的工具，共產黨是民主共和兩黨的工 具。昨天是今天的工具，太陽是地球的工具，精子是卵子的工具。博客是社交網站的工具，社交網站是博客的工具。方勵之是港支聯的工具，港支聯是方勵之的工具。有什麼不是工具呢？

工具，也有自己的理想，實現自己的理想，做一個有理想有夢想的工具，才不只是工具。

有網友認為這一代人還是那種寄希望清官明君的思維，這是那一代人的時代烙印，也許年齡是個問題。對待方厲之與對待薄熙來的問題的一致性（不是內容一致，而是方式一致）在這裡不少人的言論中的體現，非常表現了思維帶有的理想主義的烙印。這是很久以前的時代的烙印，是脫離現實的。

我以為方勵之教授無論是如其他人頌揚的「民運精神領袖」，還是我認為的「民運啟蒙老師」，這些定論與清官明君思維無關。領袖是需要的，無論何時何地，領袖都是需 要的。但領袖的含義不是清官和明君這種獨裁專制式的思維，而是小組長召集人帶頭人領路人指導者的民主概念，不是無限崇拜盲目緊跟，而是有限肯定和讚賞。

四，平反也是一種專制行為

平反只認錯不認罪。平反是恩賜，因為他如果不平反你也沒轍。所以，平反只是黃道樂土層面的東西，是皇恩浩蕩后掉下來的雨露，是專制獨裁的小點心。國民黨對228的態度是認罪，是國家賠償，是鞠躬道歉。

鄧共當然不怕方勵之，只是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屏蔽方勵之教授的死訊。按照鄧共的本意，恨不能屏蔽全世界的媒體。屏蔽方勵之教授的死訊，這隻能證明鄧共 已經墮落到無可救藥的地步。都說蝴蝶翅膀的煽動，最終引發一場太平洋風暴。正是基於同樣的理由，他們要屏蔽方勵之教授的死訊。
       
方勵之教授為中國的民主化做了些什麼，那麼我們就給他相應的榮譽。不必像小孩子討糖一樣，要求方勵之教授為中國民主再做什麼，或者求全責備他還有那些沒有做。畢竟，推動民主不是打工，要按時完成老闆分配的工作任務。

無論怎樣解讀，平反是獨裁專制者的語言，平反這種行為，也是一種專制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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