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寒能不能質疑？——從《靜靜的頓河》說起

天涯雜談  作者：居貲  發表日期：2012-1-29 7:11:00

 

韓寒能不能質疑？——從《靜靜的頓河》說起

　　眾所周知，《靜靜的頓河》是蘇聯文學史上首屈一指的名著，全景式的描寫了俄國內戰時期頓河流域的社會景觀，堪稱不朽的史詩。很多人甚至將其與《戰爭與和平》相提並論。《靜》成書於俄國文學界萬馬齊喑的斯大林時代，同時榮膺斯大林獎金和諾貝爾文學獎，在那暗無天日的歲月里顯得尤為可貴。

　　然而，自從《靜靜的頓河》第一冊出版起，俄國文學界就有質疑其剽竊的聲音。作者肖洛霍夫1905年生於頓河流域的一個農民家庭，13歲就因內戰輟學，作為「青年近衛軍」的一員參與了俄國內戰，1926年發表了短篇小說集《頓河故事》，兩年後《靜靜的頓河》第一部在蘇聯《十月》雜誌上發表，一舉轟動文壇，他也因此聲名鵲起。這個並不聰明，僅僅受了三四年教育的作者能夠寫出如此高水準的長篇小說，引起質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索爾仁尼琴等人就認為，肖洛霍夫從一個被鎮壓的前白軍哥薩克軍官費奧多爾?克留科夫（Fyodor Kryukov）那裡竊取了手稿，把它變成了自己的小說。後來流亡美國的斯大林女兒阿利盧耶娃在接受採訪時也持此說。肖洛霍夫在《靜靜的頓河》一書後就再也沒有推出過成功的長篇小說，描寫農業集體化的《被開墾的處女地》等作品充其量只能算平庸之作，只有二戰後發表的短篇小說《一個人的遭遇》稱得上成功。這些事實似乎說明肖氏並不具備創作《靜靜的頓河》的才具。肖洛霍夫本人生前對於剽竊的指控一直三緘其口，這樁公案也就曠日持久地拖了下來。直到1999年，俄國科學檔案館在俄聯邦政府的幫助下終於找到了《靜靜的頓河》手稿，經鑒定，其紙張產於20年代，有605頁手稿出自肖氏本人之手，還有285頁是其妻子和姐姐代為謄寫的。但學術界仍有人聲稱該手稿是對克留科夫原稿的抄寫，所以《靜靜的頓河》一書的真正作者是誰，至今仍存有疑問。
　可見，對一部存在疑點的文學作品的作者提出質疑，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肖洛霍夫本人受到斯大林的青睞，籍此在大清洗中全身而退，《靜靜的頓河》一書也是很多蘇聯高官的最愛，莫洛托夫的辦公桌上就常年放著一套（羅伊?梅德韋傑夫《斯大林身邊的人》）在這種情況下，索爾仁尼琴等人對肖洛霍夫公開提出質疑就更顯得難能可貴。事實上索氏也因此受到蘇聯官方的打壓，當年的《真理報》就稱質疑者的指控是「惡意誹謗」。

　　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故事在今天看來並非沒有價值，因為我們從中可以看到強大的蘇維埃政權面對針對自己的寵兒的質疑時作何反應，而又與今日很多掌握話語權、「張口自由，埋口自由」的公知、媒體甚至倡優們何其相似。劉瑜說：「在一個善意總被警惕地懷疑為作秀、而惡意卻常被稱為『真性情』的社會裡，形成良性循環談何容易。」他人動機是善是惡，劉女士睜開杏眼瞧去便能了如指掌，實不愧為目光如炬、口含天憲的「民主女神」。蕭瀚則花樣百出地論證「質疑」便是「誹謗」，堪稱真理（報）代言人。事實上，韓寒的創作道路疑點叢生，不知超過肖洛霍夫幾倍。在如今網人們挖出的各種視頻採訪中，韓談起賽車、長跑、女人的時候對答如流、逸興遄飛，唯獨一談到文學、甚至自己的作品的時候就呆若木雞、左右支絀，甚至被問到於自己一生影響巨大的《三重門》時都一問三不知。按說韓一輩子籍此書揚名立萬，就算對書中某些細節記憶不甚清晰，也應該對更多的東西如歷歷在目，津津樂道才對。而韓卻連書名是哪來的都忘了，如此大出於常理的事引起懷疑難道不正常嗎？韓寒出道這麼多年，文字功力不進反退，至今《三重門》仍然是唯一拿得出手的作品，後來的小說則每況愈下，令人難以卒讀，其文筆（韓聲稱自己最重視的就是「文筆」）比之很多文學網站上的野貼尚且不如。博客文風更是與早年作品大異其趣，「韓三篇」不僅以其在現代文明常識方面的驚人無知享譽海內，而且行文甚至不像出自一個經常與文字打交道的人之手，這些難道不應該讓人心裡打個問號嗎？各位網人還舉出了更多疑點，在此不贅。

　　挺韓派中還有一種普遍的論調，就是公權力作惡多端，大家聯合起來對付這隻利維坦尚且顧不轉，韓寒是「自己人」，為什麼要對他打假？此論以石康、劉勝軍等為代表，石康說：「在中國現狀下，公然地壓制、搶奪、迫害、強暴還談不完，哪裡輪得到抄襲呢？在一塊污染的土地上非要去尋一片凈土，怕是理想主義者也不會那麼蠢吧」。首先，這種說法的實質就是「親不親，階級分」，完全沒有任何客觀求實的態度可言。其次須知韓寒並不是一般的某甲某乙，經過多年炒作，他在中國各階層、各年齡段中都儼然成了「青年」（雖則其人已屆中年）和「獨立思考者」的代表人物，不必看韓寒每一篇博文下面都充斥著大量網友過分到了噁心的諛辭，也不必看陳丹青之流對其諂媚唯恐不及，單看淺薄的「韓三篇」是如何一石激起千層浪即可。正因韓寒儼然成了我們這個時代的一尊偶像，他的誠信就更值得我們關注。何況，韓寒這位「青年導師」，具有非常強烈的反智色彩，不僅聲稱自己「不讀書」，還時不時對各種知識文化表示輕蔑，不禁讓人聯想到偉大領袖對「本本主義」的不屑。李敖批評韓寒「只是寫感想，沒有真材實料」實在切中肯綮。更嚴重的是，韓寒作為公眾人物在風波中的表現令人駭然，氣焰囂張地威脅要讓麥田「破財」，買數碼產品給粉絲髮獎云云，擺明了指示韓粉圍攻質疑者，將對手淹沒於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再次令人不禁毛骨悚然，聯想到偉大領袖的整人神功。至於韓及其親友團的其他人身攻擊言論，更其不勝枚舉。在這種情況下，給韓寒「祛魅」，就更加重要。否則真如路金波所言，讓「韓寒思想」對中國未來「10到30年」的思想文化產生巨大影響，恐怕不是好事。

　　韓寒到底有沒有代筆、還是像某網友說的，早年有潤筆父，近來無捉刀人，相信不久就會水落石出。不管結果如何，在我看來，對韓寒的質疑是正常的，文明開化的一大標誌就是一切皆可懷疑，沒有什麼是不可置疑的「天才」和「神話」。最後奉勸韓家軍一句，「獨立思考」是指用你自己的腦袋獨立思考，而不是找個偶像替你獨立思考，伏惟各位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