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說總部要為每個連配備一台手扶拖拉機,連里開始物色開拖拉機的人選,有不少人都想爭這個位置,其中也有我。當時我在連里已小有名氣,不僅因為我在勞動方面好,更因為我有一個突出的貢獻,我和一個戰友共同創作了一部描寫勞動生活的小歌劇《飼養場的一天》,我們初生牛犢不怕虎,自己寫劇本,自己譜曲(簡譜),自己排演。這個節目在參加總部的文藝會演中,獲得第二名的好成績。憑藉這些優勢,最終我如願以償當上了拖拉機手。
我的師付是總部派來的一位農民拖拉機手,非常樸實,他耐心細緻地一步步教我,帶我,很快,兩個星期就讓我駕駛上路,一個月就放單了。
那時農村汽車還很少,拖拉機除了擔負少量的耕地,抽水,脫谷等農活外,主要用於運輸。一是為生產服務,要運飼料,肥料;二是為生活服務,運糧,煤等。有時還是交通工具,,送連隊幹部,宣傳小分隊去總部開會,每天都閑不下來。因為手扶拖拉機白天不準進城,我們跑運輸都是晚上去,回到營地已是半夜了。我們經常去酒廠拖酒糟,豆製品廠拖豆渣,澱粉廠拖二黃粉及下腳漿水及泔水,返回時已是深更半夜了,拖拉機在空曠的道路上輕快地奔跑,柴油機「突,突,突」唱著歡樂的歌,我們儘管勞累了一夜,汗水浸透了衣服,但沒有一點睡意。如果碰上要拖槳水,我們得把一個大木箱架在拖拉機的車鬥上,木箱里裝滿了黃槳水或是泔水。拖拉機開起來震動本來就很大,加之農村路況不好,顛簸得很勵害,就聽到後面木箱里的槳水「噗哧,噗哧」從箱蓋縫中向外濺,因為車箱和我駕駛坐位之間沒有檔板,那些槳水濺出來,就像花灑一樣,落在我的頭上,身上,所以我們一回到營地,第一件事就是拿了換洗衣服奔向井邊,把一身臭衣服扒個精光(半夜沒人了),先把衣服洗干淨,然後吊上一桶又一桶井水,屏住呼息(深秋的午夜已是寒氣逼人),咀里喊著:「為了上帝和孩子,沖啊!」,把透涼的井水一遍又一遍地從頭上澆下去,直到全身乾淨。
一年下來,我不僅能熟練地操作和駕駛拖拉機,而且能把機器全部拆卸,保養,安裝了。我也從來沒有發生過事故。可是我的付手卻演繹了驚心動魄的一幕。有一次出車,我讓付手駕車,我和幾個戰友坐在後面聊天,付手在轉彎的時候,方向打得太急,拖拉機的把手將他甩了出去,拖拉機像一匹掙脫韁繩的野馬沖向路邊的溝渠,說時遲,那時快,我們幾個人見勢不妙,跳下車廂,摔倒在地上,我們又迅速地爬起來,去看付手,他躺在溝渠邊,拖拉機的機頭已掛在了溝渠壁上,車廂則留在地上。機器已熄火。我們趕緊扶起付手,檢查了一下,他沒骨拆,也無大傷,只是下巴被制動把手劃了很長很深的一個創口,就像嘴巴下面又長了一個小嘴巴!
我們每次進城都要路過鄰近生產隊一戶王姓農戶家,因為常常碰面就一回生二回熟了,我們有空也到他家坐坐,也常給他們從城裡捎些東西。大叔大嬸對我們也很好,時不時給我們帶些自己醃制的小菜,像蘿蔔條,辣椒,雪裡紅等,這些農家小菜鮮美無比,非常開胃,飯都要多吃兩碗。他們有個12歲的女兒叫迎春,活潑可愛,尤其是一張嘴巴甜得要命,見到我們就親哥哥長,親哥哥短的喊,我們都很喜歡她,經常從城裡給她帶些發卡,髮夾,文具,香脂之類的小東西送給她。有時她還搭我們的拖拉機進城,一路上說說笑笑,高興得很,這時我們就起鬨著說:「迎春姑娘給大家唱個山歌吧!」,她也不推辭,拉開嗓門就唱起來:
櫻桃好吃······(那個)樹難栽吔
粑粑好吃······(那個)磨難挨吔
竹筍好吃······(那個)根難刨吔
親哥哥想妹···(那個)口難開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