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中國改革與民主的一次採訪（二）

G教授：我認為鄧小平從文化大革命中學到了很多東西。

   說來有趣兒，1974年，我曾作為第一個美國大學代表團的成員，同美國多所大學的校長們前往中國，那個時候，中國還在開展文化大革命。我們參觀中國的大學並同大學教授們交流時，學生們就在外面高喊：「打倒孔老二！」「毛主席萬歲！」教授們、還有學校領導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在北京的最後一天，我們同鄧小平會面了，鄧小平問我們：「你們覺得我們的大學怎麼樣？」美國的大學校長們說：「糟糕透了！如果你們所能說的只是『打倒孔老二』和『毛主席萬歲』的話，你們絕不可能建設一個現代化的社會。」鄧小平說：「你們說得對，我完全同意你們的觀點！如果這樣搞下去，我們所能做的可能只有去見『上帝』了！」可見，他懂得製造混亂的政策以及迫害知識分子是不可能建設現代社會的，因為穩定對於建設很重要，而知識分子則是現代社會的建設者，也就是說，鄧小平真正理解建設現代社會所需要的並且努力推動中國朝著那個方向走。

    我通常講，鄧小平是70%正確，30%錯誤。鄧小平的政策為中國的經濟和國際關係都發生了劇變，儘管他本人並沒有為中國制定一個明確的發展目標。我對鄧小平的負面評價首先是因為毛澤東讓他負責「反右」運動，他貫徹執行了毛澤東的政策，並且執行地非常有效；其次，在毛澤東時代之後，鄧小平也發動政治運動整那些他認為反對他的政策的人。但是，鄧小平的運動遠遠沒有達到毛澤東時代的規模，受迫害的人也沒有那麼多；鄧小平也清洗人，但他沒有整批整批的清洗，也沒有為了達到清洗的目的而使整個社會動蕩不安。所以我認為鄧小平深切體會到了如何才能建設一個現代化的、穩定的社會，儘管他也壓制那些指責和批評他的人。

    鄧小平也從台灣那裡學到了很多，文革之後，多數中國人對台灣的發展一無所知。我認識一些大陸的人，他們對我說，他們初次去台灣時感到非常震憾，他們沒想到台灣那麼富裕，並且開始朝著民主社會的方向發展，要不是去台灣參觀，他們還不可能知道這些，因為他們所受的教育一直在告訴他們資本主義的台灣有多麼多麼糟，是鄧小平允許這些信息進入中國大陸，並且說：「為什麼他們可能比我們做得好得多呢？」 而這也是他推動中國改革的另一個動因。

    雲間鶴: 為什麼鄧小平的以濟改革如此成功呢？改革還有沒有什麼不足之處呢？

    G教授：我認為鄧小平改革成功的原因在於他將中國對外開放並推了市場經濟。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以前，中國是有市場經濟的，但是，由於軍閥割據和連年戰爭，社會動蕩不安，中國不可能成功地發展經濟，全國統一后，鄧小平推動中國走向市場經濟的同時，也使中國走向世界，新的思想隨之湧入中國。

    至於經濟改革的不足，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毛澤東時代所取得某些積極成就，如醫療保健等不復存在了，赤腳醫生沒有了，再沒有人走村串戶，為農民們打針開藥，再沒有人為農民的飲用水消毒，農民們不得不花更多的錢來看病，中國人的平均壽命也可能因此而稍有縮短；而且，在走向市場經濟之後，也出現了日益嚴重的貧富分化，社會關係也因此而有些緊張。所以，經濟改革並不是完全成功的，對經濟改革的批評甚至抨擊也是存在的，但鄧小平的改革的確使普通中國百姓的生活大大提高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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