衚衕里一般都會有幾棵樹,一些比較大的衚衕會在路兩邊種樹,好像楊樹最常見。楊樹高大,樹蔭茂密,在炎熱的夏天能遮擋烈日,給路人帶來清爽。后庫大街,三十九中學東牆外的那段路,兩邊都是多年生長的大樹,夏日裡樹冠在頭頂上連成一片,不見陽光,形成一條林蔭路。(可不是林陰路,呵呵),乘坐十四路公共汽車經過此地的時候,都能明顯感覺到這裡的溫度要比別處低點,清涼少許。只可惜再也看不到了,都被城市開發者們砍光了。這些年京城的改造不知道消滅了多少這樣的多年古樹和美景。
有些大的衚衕和稍微小一些的街道在人和汽車的流量上差不多,比如西單的辟柴衚衕,太平橋的屯絹衚衕都是交通頻密的地方,人車爭道,路旁的樹葉上總是落滿塵土,多虧有了樹,路旁的院子里才會減輕噪音,也少落點土。
小時候有一種遊戲名為「勾綱」,就是用楊樹葉的梗兒較力,兩個人各執一支去掉葉子的梗兒互相勾住使勁拉,看誰手裡的梗兒更結實,梗兒斷即輸,有時還會加點賭碼,反正都是小孩子玩兒的物件。為了賭贏,打敗對手,就要尋找耐力強有韌勁兒的樹梗,碧綠泛青的梗兒比較脆,水分較多,一拉即斷,太老的梗兒水分都流失掉了,顏色發黑,太干也容易斷,半新半舊,有油性的梗兒是最佳之選。為了增加油性,還有一個竅門兒,把梗兒放進鞋裡漚著(有點噁心啊,抱歉),男孩子活動多,腳底常出汗,這樣炮製出來的梗兒油黑髮亮,韌勁十足,百折不斷,戰鬥力超強。
還有一種樹是最不招人喜歡的,就是槐樹,到了夏天,樹上垂下一隻只淺綠色的蟲子,「弔死鬼兒」。經過樹下的時候,不注意就會沾到頭上身上,看著手指長,筷子粗細,圓滾滾,不停地蠕動的綠蟲子只覺得噁心。小時候最膩歪「弔死鬼兒」,偏偏住家附近的公廁牆邊就有一棵老槐樹,到了夏天,從樹上垂下來很多的弔死鬼兒,把公廁的入口封堵得嚴嚴實實,被逼無奈只好去遠處的公廁。
柳樹種在水邊的較多,河邊垂柳,本身就是一幅寫意畫。故宮筒子河邊,什剎海,后海岸邊都有不少柳樹。小時候看小人書和電影里,打仗的時候,戰士頭上戴著柳條帽,也折下柳枝編成帽子玩兒,被大人教訓「不要破壞樹」,不編帽子,還可以做柳笛兒,折一段不太粗也不太細的柳枝,慢慢地把中間的枝幹抽出來,留下完整的樹皮,放在嘴邊吹,粗細長短不同的柳笛可以吹出不同的音色。
常聽說災荒的年月,吃榆樹葉子,還有榆錢飯。春天榆樹開花,一串串的榆錢掛滿枝頭,一片片嫩綠的花瓣,隨風飄落。據說榆錢要用開水焯一下,去除苦味,才好吃。把榆錢拌在玉米面里,做成窩頭上鍋蒸,還可以加點紅糖味道更好。還是學齡前兒童的時候在老媽單位趕上一回吃「憶苦飯」,野菜湯,榆錢窩窩頭。湯的味道沒印象,窩窩頭吃起來有股清香還帶點甜,估計是放了糖。據說這榆錢有「健脾安神,清心降火,止咳化痰,清熱利水,殺蟲消腫」的功效。
記得也是小時候,鄰居大孩子給過我兩隻蠶,說要用桑葉餵養,這事有點難度,住家附近沒有桑樹,只好讓老媽拜託鄰居每次採回來桑葉分我幾片,看著胖乎乎的蠶蟲在桑葉上爬,不停地蠶食桑葉。晚上睡覺前把養蠶的盒子放在枕頭邊,能聽到細微的蠶吃桑葉的聲音。後來蠶開始吐絲,不再進食,慢慢把自己包裹成一個金黃色的長圓形物體,連著幾天沒動靜,最後見到的是一隻白色的蛾子在房裡飛來飛去,蠶和桑葉的記憶僅此而已。
大街上也有很多樹,長安街兩邊的樹都有專人管理,遇上節日還會在樹枝上張燈結綵,從六部口到南長街一段沿著紅牆種著玉蘭樹,迎春花,花開的時候望去是一片花海,煞是好看。
讀過很多讚頌松柏的文章,本來這松樹和柏樹四季常綠挺可愛的,只可惜被「永垂不朽」拖累了,有一個單位在主路兩邊載上松柏,一路走來感覺太肅穆了,有人開玩笑說「好象是進了八寶山」。
這些年來在北美見慣了松鼠在樹枝上跳躍,抱著松果啃。其實長安街路旁,大會堂外的松樹上也有松鼠,上學的路上經常見到這些一身灰皮,一對小眼睛,搖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行動靈活敏捷,非常機警的小東西在樹叢里竄來竄去。
住過的院子里有棵棗樹,有棵石榴樹,揮桿打棗,剝石榴,都是好玩的事。入秋以後每天都要掃落葉,清早起來,院子里落滿枯葉。抬頭看著樹梢漸漸變成光禿禿,冬天就來了。說起來好笑,小時候總想,為什麼不在路邊種上各類果樹,有水果吃還可以遮蔭,夠幼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