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深南夜未央(21)客人的火氣

作者:石竹苑  於 2011-10-1 11:59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小說|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2評論


第二十一章  客人的火氣

 

這裡是新興的城市,這裡的人來自全國各地,青年人帶著激情和夢想在這裡尋找自己的出路,「拿青春賭明天」,付出青春的代價去換取明天的希望,換來的結局是什麼,沒人能預知到。由於有特殊政策和靠近港澳台的便利,東南沿海地區的民眾生活富裕程度遠高於內地,因而吸引了很多內地的人才和資金彙集到這裡來。原來就生活在這裡的人,尤其是那些以種地和打魚為生的本地人,隨著深圳市區的快速建設,生活方式也完全改變,外來人口的湧入催生出繁榮的房屋出租市場,當地人蓋起一幢幢小樓,分租給那些來此尋找希望的外來者,有實力的人蓋起廠房和寫字樓,靠著租金不需要工作就可以衣食無憂。

 

八十年代的深圳,有很多由內地機關單位開辦的公司,人員大都是內地派到深圳來的,和原單位仍維持上下級關係,尤其是在建築,進出口和商貿等行業最為常見。這些公司的員工在待遇上比內地的要高出一大截。很多人都積累了或多或少的一點身家財產。手頭活泛了,自然還想要更多,有人投資做生意,有人炒股,炒匯,炒地皮。外匯期貨公司的早期客戶都是由業務員遊說來的,有公司也有個人。客戶拿錢出來交給業務員代為操作。這種情形很快就發生了變化,因為很多客戶在市場里虧了本,當然想知道為什麼會虧本,是怎麼虧的。

 

尤其是那些拿自己的本錢出來炒匯的個人,不甘心自己的錢被別人虧掉,晚上跑到期貨公司里來,盯著自己的客戶代表操作下單。問題是,這些個客戶代表們大都是初出校門沒幾年的青年人,絕大部分人都沒有學過國際金融課程,連外匯期貨的基本原理都不清楚,至多接受了幾次簡單的培訓就上陣實戰,就好像從未摸過方向盤的人,一上來就把車開上了高速公路,不出事故那才是奇迹。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Tony為了實現月做單量兩千張的目標,想出一條增收節支的妙計,把公司包租的幾個宿舍里的國際長途電話都停掉,所有要做單的人都集中到公司的辦公室里來,這樣既節省了費用,又可以在自己眼皮底下督促大家做事。他先是拿著電話費帳單去找鍾老闆講,幾個宿舍的長途電話費加起來要七八萬一個月,這裡面不僅僅是打給香港盤房的電話,還有很多是員工們打給內地家裡的長途,這筆錢都可以節省下來。有了鍾老闆的同意,Tony馬上通知幾個主管,要求所有人都要到公司里來做單。

 

這樣一來,晚上做單時間公司里變得非常熱鬧,客戶和公司的員工擠成一團,吵吵鬧鬧,七嘴八舌,像個夜市。公司的員工大部分都是年輕人,而客戶們的年紀大都在中年以上。人多是非多,更何況這裡面還牽涉著金錢利益關係。

 

晚上,鄭菊帶著幾個客戶來辦公室里盯盤,這幾個客戶彼此都熟悉,有一對兄弟,姓徐,一個中年男人,姓張。徐氏兄弟在一個國字頭的企業里任職,在這裡有公司和個人兩個獨立的賬戶,張姓男子拿的是自己的本錢。這幾位聚在一起,都是自己操作,自己拿主意,並不需要鄭菊費心。事實上這幾位也不太可能離開這裡,除非他們認賠,因為他們的賬戶里都有幾張浮虧的鎖倉單,本錢被套住了。幾個人都想著把本錢撈回來。最初原本是交給鄭菊來操作,虧了以後就不幹了,幾個人親自上陣。在匯市上摸爬滾打了一段日子,眼見是越做越虧,肚子里的火氣便越來越大。張姓男子時常罵罵咧咧的找茬罵人。鄭菊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帶這幾位爺來公司看盤,然後找機會開溜,躲得遠遠的。

 

吳江發覺這些日子珍珍似乎有意躲著他。吳江怕珍珍是因為上次他被治安聯防的人抓走這件事過意不去,便想和珍珍解釋一下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可是珍珍一直不給他機會,總是湊在陳萍那伙人群里。吳江心裡有點彆扭,他考慮要不要找陳萍幫忙,跟珍珍說說,或者找個借口約出去一起吃飯。反正這事肯定不能找鄭菊,這點吳江還是清楚的,他知道鄭菊對他有那個心思,可沒辦法。落葉有意,流水無情。他就是對鄭菊不感冒。

 

「我包你!」

 

一聲粗吼,是從張姓男子那邊發出來的。

 

吳江抬頭向那邊望過去,隔著太遠看不清楚。

 

「我包你!我包你!」

 

這會兒看清楚了,只見那張姓男子臉漲得像豬肝,翹坐在椅子上,手指著珍珍,大聲重複了幾次「我包你」這句話。珍珍的臉發白,微微張開嘴,嘴唇在動,誰也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周圍的人都靜下來,注視著張姓男子和珍珍,大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坐在桌子後面正在看報價的吳江一下子氣血上沖,猛地站起來。張姓男子吼的這句話的意思,吳江是知道的。年輕女孩子被人包養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說出來也不好聽。包養這種事在深圳很常見,不出奇,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指著女孩說這句話無疑是在羞辱對方,用這句話來罵人還是比較出奇的。

 

在場的人裡面有不少是客戶,很明顯,沒有人贊同張姓男子這種跡近無賴的做派,冷眼看著他在那裡耍蠻。徐氏兄弟也裝作沒聽見,躲到一旁。張姓男子大概覺得無趣,嘴裡嘟囔著給自己找台階,「你們公司就是他媽的騙人,都是一群騙子!你們經理是大騙子,你們他媽的是小騙子。」

 

陳萍過去把珍珍拉到外面的樓道里。珍珍忍不住哭出聲來,她自己都不清楚哪裡得罪了那個粗野男人,沒來由地被他當眾羞辱。陳萍心裡也很厭惡那個傢伙,可是作為公司員工,不好出面得罪客人,看著珍珍受辱,陳萍只能用話來安慰她,別無良策。

 

有的人手裡有了點錢,就自我膨脹,放縱私慾,惡行惡狀,一副暴發戶的嘴臉。

 

吳江隨後也跟出來,看著珍珍委屈地伏在陳萍肩頭哭泣。他心裡比在樟木頭蹲黒屋還難受。他真想揍那個傢伙,但是他明白不能這麼干,至少不能在公司里。眼看著陳萍一手摟著珍珍,進了電梯。他錯過了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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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2 個評論)

回復 stellazhu111 2011-10-2 00:26
那時候的深圳是塊蒸發著的土地,土地上的人們也都興奮著卻也茫然地揮灑著血汗,奢望著短期內在那樣的土地上收穫財富成功和做人的喜悅。各類人之間的階層鮮明,彼此對視,港人看不起國人,本省的看不起北方人,更有些才有了點小錢的人,拿別人不當人。那塊正在燒焦的土地充斥著太多繁華,多元背景的衝擊,沒什麼本錢的外來淘金者除了要克服地域差異給自己的磨礪,很多時候是憑著內心還尚存的一些文化資本抗衡著不少什麼也不是的「馬拉佬」們。
那樣的特區,憑藉著青春的我們在流失自己的年華中,也收穫了不少,至少是抹不去的記憶。
回復 石竹苑 2011-10-2 08:06
stellazhu111: 那時候的深圳是塊蒸發著的土地,土地上的人們也都興奮著卻也茫然地揮灑著血汗,奢望著短期內在那樣的土地上收穫財富成功和做人的喜悅。各類人之間的階層鮮明,彼 ...
說得好,有都少人是付出了血和淚,忍受了多少屈辱,掙扎過來的,說不清。謝謝你!Stella,我們的青春歲月也是這段歷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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