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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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連載（一）：深南夜未央

作者：石竹苑於 2011-8-6 08:35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小說|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12評論

第一章南下

志偉終於下定了決心，去深圳。促使他下決心的一個主要原因是女友李麗的突然脫線，斷了聯繫。李麗一年前去了深圳，兩人的關係也發生了變化，開始在電話里，李麗總是說那邊的生活環境多麼豐富多彩，那裡的人多麼有錢，吃的穿的用得如何如何，北方多麼落後。直到兩個月前，突然就聯繫不上她了，志偉打電話過去，那邊的人說她轉工去了別的公司，沒有留下新的聯繫地址和電話號碼，李麗就這麼消失了。志偉到李麗家去探問，李麗的母親說家裡好久沒收到李麗的來信了，也不知道自己女兒的下落。志偉把自己存摺上的錢全都取出來，總共七百三十幾塊，這是他全部的家當，買了張北京到廣州的硬座車票。

七月，炎熱的日子，志偉的心卻是冰冷的，他的心裡猶如揣著一團冰塊，不知道將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在前面等待著他，只有一個念頭是清晰的，他就是想看看那個讓她痴迷，讓他痛苦的城市，將來會怎樣他不知道，也不打算費勁去想。隨著緯度的南移，白天車廂里的溫度熱得人發暈，每次停靠站，乘客都爭著去外面透下氣，活動活動身體。經過湖南郴州境內的時候，列車乘務員走過來逐排座位提醒乘客要把車窗拉下來，以防備路邊有人向列車丟石塊，因為這樣的事發生過多次了。

第三天的上午十點多，列車到達廣州站，隨即買了去往深圳的車票，志偉頭昏腦漲地上了車，又過了兩個多小時，深圳火車站到了，車廂里的乘客紛紛起身，手提肩扛著行李湧向站台，志偉等別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沒有人會來接他，耳邊是完全聽不懂的南腔粵調，孤身一人，在遠離家鄉數千里之外的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志偉從小一直生活在河北的一座古城，直到考上北京的大學才離開家鄉，在京城裡還有親戚照應著他。這次南下是到目前為止在他二十五歲生命中最大的一次冒險。

九一年的夏天，是志偉生命歷程中的一次重大轉折。

下午三點鐘，灼熱的空氣似乎能把人烤熟，南方的陽光好像也比北方的強烈幾倍。穿過還在施工當中的地下通道，走出車站閘口，迎面是巨大的廣告牌和羅湖海關口岸的標誌。車站外的馬路和廣場上車來人往，路邊是一個挨著一個的小攤檔兒。志偉站在車站前的廣場上呆了足足有十來分鐘，思索著今夜在哪裡安身，最後決定還是就近找個招待所住下。拎著簡單的行李，走進羅湖招待所，一個雙人間要三十塊，思量了一下，還是要了，志偉不想在一個言語不通又完全陌生的城市裡瞎撞，去尋找一個更便宜的旅店。

上樓開門，裡面是兩張單人床，鋪著涼席，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桌上擺著一隻電風扇，門口有個搪瓷洗臉盆放在支架上，房中間懸空拉著一條鐵絲，搭著一條毛巾和幾個用鐵絲製成的衣架。房間還算寬敞，為了降溫地下灑了水，整體挺乾淨的。

志偉躺在床上卻睡不著，窗外正對著車站廣場，人聲嘈雜，汽車的鳴笛聲，車站的廣播聲，不斷衝擊著耳膜。志偉覺得身下的涼席象火爐一樣灼烤著他，流出來的汗粘糊糊的貼在身上，睡不成索性出去走走。出了招待所大門，來到車站廣場，路邊的小販招呼他，反正聽不懂，他乾脆不理，剛出站的時候，只是隨著人流向前移動都沒仔細留意過車站是個什麼樣子。

天見黑了，志偉怕自己走丟了，便轉身回到招待所，拿出鑰匙開門，卻見裡面坐著兩個人，一個大約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兒坐在椅子上，一個年歲相仿的青年男子坐在床上，桌上放著兩隻水杯，兩人正在交談。志偉主動先打招呼向他們問好，對面的男青年顯得斯斯文文地，有些靦腆。倒是那個女孩兒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來自我介紹說她叫陳萍，那個男青年叫杜新，他們是老同學，這次杜新來深圳出差明天就回南京去，她趕過來探望。志偉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行李，聽到陳萍在勸說杜新留在深圳不要回南京。

過了一會兒，陳萍起身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轉過頭來問志偉來深圳做什麼，志偉並不想隱瞞，老實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是來看看，也許會找個工作干。陳萍很好奇志偉在這裡誰都不認識就來闖蕩，又問這裡的住宿費貴不貴，聽說是要三十塊一天連說太貴了，她知道在民政局招待所只要十幾塊，等她回去查一下電話號碼回頭再告訴志偉。

第二天一早，志偉醒來，旁邊床位上的杜新已經離開了，不知道昨晚上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是幾點走的。志偉先去車站買了份深圳市地圖，然後在招待所前台要了電話簿查找到民政局招待所的電話，用公共電話打過去詢問，得知那裡現在有空床，四人間只要六塊錢。志偉回到房間里，把地圖攤開在床上先做研究，找出兩地之間的路徑，從這裡經建設路到深南東路再轉到紅嶺中路，數了一下汽車站，大概有七八個站的樣子，心裡給自己鼓了鼓勁兒。到前台退了房，拖著行李，手裡拿著地圖向新的落腳點進發。